如何評價白先勇的《台北人》?
比較喜歡國葬那篇,歐陽子《王謝堂前燕》就是在評論《台北人》的專書。
也是公認最具可讀性的白先勇文學評論,裡面對遊園驚夢的評論非常多。
作家的作品與其自身是息息相關的,要想分析一部作品,必先對其作者有所了解。白先勇是台灣當代著名作家,生於廣西桂林。中國國民黨高級將領白崇禧之子。代表作有短篇小說集《寂寞的十七歲》、《台北人》、《紐約客》,散文集《驀然回首》,長篇小說《孽子》等。
台北人顧名思義,是指生活在台北的一群人,他們之所以生活在台北,完全是因為國共交戰,國民黨戰敗後,逃難遷居所致。這和作者白先勇的個人經歷也頗有相似之處。他的父親白崇禧曾是國民黨高官,內戰後全家遷往台北。從1965年到1971年的幾年間,在美國執教的白先勇先後在台北的《現代文學》雜誌上發表了十餘篇短篇小說,這些作品的大部分篇章後來被編輯成短篇小說集《台北人》。所以《台北人》由十四個短篇小說構成,它們的寫作技巧各不相同,長短也不相同,每篇都能獨立存在。由於作者生長在一個動蕩的時代里,加之家庭環境的特殊性,所以形成了一種與眾不同的人生觀,在他的作品裡充滿了一種淡淡的感傷與失落。在描寫台北人時也流露出自我對時間及青春的無限留戀。作品主要描寫新舊交替時代人物的故事和生活,富於歷史興衰和人世滄桑感。
讀了《台北人》里這十幾篇小說,不免讓人有點悲傷,對裡面人物的悲劇命運有一種同情。作者描寫的語言看似平淡無奇,卻能給人有看電視劇的感覺,小說中的場景和人物都非常鮮活,會讓你想起那個亂世時代人們的生活場景。曾經就看過幾部演繹亂世時代上海發生的一系列故事的電視劇,和這部小說中所描寫的場景差不多。在這十幾篇小說裡面,主要角色的共同點是他們都出生於中國大陸,都是隨著國民政府撤退到台灣來的。剛剛離開大陸時,他們有的或許是年輕人,有的或許是壯年人,而十五、二十年過去之後,歲月無情的將他們變為中年人,或是老年人。他們都有過一段難忘的「過去」,而這「過去」的重負直接影響到他們現在的現實生活。他們現在雖然生活在台北,但並不是台北人,還是大陸人。即便被稱為台北人,骨子裡都還是大陸人。所以他們時常想著過去在大陸上生活的一切,而這些過去,這些記憶,與國民黨遷台灣的歷史分不開。他們身上難免會因循守舊,固執保守中國舊傳統。他們之間存在著階級差異,貧富懸殊,行業差異,這些使得他們很多人,無法面對現在的生活,只有不斷的回味過去的輝煌。而在他們現在的生活境遇中,總是會遇到與自己過去所遇到的人中很相似的一個人,就會心生思念,讓自己陷入無限悲傷之中。他們不能擺脫過去,總覺得現在仍是過去的幻影,企圖在抓回了過去的自欺中,尋找生活的意義。這也許有點諷刺的意味。
比如《永遠的尹雪艷》中的尹雪艷就幾乎生活在過去,她從來不肯把她公館的勢派降低於上海霞飛路的排場,但是她忘了她的公館現在在台北,而不是在上海。《歲除》中的賴鳴升一直在向俞欣他們炫耀自己當年參加的台兒庄戰役,追憶光榮戰績時,聽到窗外一聲劃空的爆響,窗上閃了兩下強烈的白光。還以為是台兒庄的炮響,結果是除夕夜裡人們放的孔明燈。有一種瞬間帶回現實的失落感。還有賴鳴升喝酒時一直都在回憶自己在大陸時,酒量有多大,喝幾罈子貴州茅台也不會醉。他不肯面對現實,最後這種自欺欺人不攻自破。然而,這裡面的劉營長夫婦卻與賴鳴升大為不同,他們倆是保持著對過去的記憶,卻能接受現在的人。我覺得這屬於正常人。劉營長回憶起賴鳴升在四川當連長時,自己是賴鳴升連里的勤務兵。而俞欣、驪珠是沒有過去的人,他倆完全是現代人,他們年幼時就到了台灣,或者是生在台灣,對過去大陸發生的一切完全不知道,對歷史滄桑的變化沒有多大的感受,完全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新生兒。所以對於前一輩人的某些行為,他們漠然對待,感到不解,從而就缺乏同情心。除夕夜,本應該是家人團聚,圍著吃年夜飯,但是賴鳴升沒有家人,而與劉營長他們全家形成對比,這就為這個人物帶了一絲悲劇色彩。《一把青》的敘述者遷居台北後,所住的眷屬區碰巧又叫做仁愛東村,可是和我在南京住的那個卻毫不相干。總想找點過去的印記,可是物是人非,早已今非昔比了,只是借著這個名字而已,裡面的人早已不是以前認識的那些人了。《一把青》裡面的女主人公朱青有著不幸的命運。她十八九歲時與空軍飛行員郭軫相戀了,後來他們結了婚。那時的她還不怎麼會打扮自己,不大懂事,瘦弱的身體需要郭軫的照顧。可是,剛結婚不久,國內的戰事爆發了,郭軫他們被調到東北去了。朱青自然很傷心,後來得知郭軫墜機身亡,她更是失了魂一樣抱著郭軫的制服到處去找,結果還受了傷。後來,因為戰事原因她們離開南京,到了台北。之後,她沒有太多留戀於過去,因為要生存下去,所以她必須丟棄傳統的包袱,趕上時代的步伐,接受現在的狀況,表現得很理性。所以,她有很大的蛻變。當師娘在台北第一次遇見她時,差點沒有認出來,她現在穿著時髦,身材也比以前豐滿多了。而師娘只能感嘆時間的流逝,給自己添了一頭白霜,難怪朱青也沒認出她來。現在和朱青在一起的小顧也是空軍飛行員,也和郭軫有一樣的命運,都是墜機身亡。但是,朱青前後的反應完全不同。當郭軫墜機後,她死去活來,傷心得自己也要去死,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頭。然而,當得知小顧墜機後,朱青沒有太大的反映,她平淡的接受了。她已變得麻木不仁,貌似不受影響,她還是異樣的年輕爽朗,雙頰更豐腴了,肌膚也緊滑了。她現在還是照常吃,照常笑,麻木不仁的作樂,被生活已經磨去了稜角。精神已經空虛,彷彿看盡了人間百態。《孤戀花》中的主人公是一個中年的酒家女,以前在上海萬春樓陪客,現在在台北五月花當經理,看管年輕的酒女,她顯然是一個同性戀者。在上海的時候,和一個同在萬春樓當妓女,比她年輕名叫五寶的女孩同居,後來五寶被吸鴉片煙的流氓華三肉體虐待,不堪痛苦而自殺。十幾年後,在台北五月花,又認識了另一位酒女娟娟。娟娟唱台灣小調,和五寶以前唱戲同樣,也是那一種悲苦的神情。在娟娟身上能找到五寶的影子,將主人公帶入以前的回憶中,但是有時她們又那麼的不同。《金大班的最後一夜》裡面描寫的是曾經叱吒風雲的金大班,在二十年後,年已四十的她,即將下嫁六十大幾的富商陳發榮。她是一個拜金主義者,在金錢面前已經不相信愛情。這篇小說就是寫金大班在「夜巴黎」的最後一夜。第二天,她就要搖身一變,成為老闆娘。當她看到朱鳳的經歷時,想起了二十年前的自己,也像朱鳳那樣愛過一個男子,為他懷過孕,尋過短見,這份轟轟烈烈的愛情的記憶分量是很重的。使唯利是圖的她脫下了手上一克拉半的火油大鑽戒,給了朱鳳,她對朱鳳的這顆善心是感性的,對她富於同情心,好像是在祭奠她失去的愛情,更加證明了她那段忠貞的愛情。而小說的最後,她遇到了一個不會跳舞的靦腆男子,很像她的初戀情人月如。讓她不由自主的向那個男人走進,想到了以前與月如在一起的甜蜜。如今,二十幾年已經過去,自己年華已逝,逐漸衰老,更多的是惋惜,感嘆,悲傷。這一瞬間的感受,只是幻覺,片刻就會消逝。眼前這個眉清目秀,靦腆羞澀的青年,到底不過是月如的幻影。當這一刻過去後,金兆麗還是要繼續現實中的生活。第二天,要高高興興的當老闆娘去。對於人生的不如意事,她只能接受它,適應它,從而把這些轉化為享受。
《台北人》中的很多篇小說,都有很濃的迷信色彩。比如《永遠的尹雪艷》中的徐壯圖出軌後,吳家阿婆來探望徐太太時,要了徐壯圖的八字,要讓法力無邊的老師父給算一算,看看能否使他回心轉意,結果徐壯圖也難逃厄運。我覺得這樣做太迷信,只是心理安慰,暫時的逃避現實,並不理性,最終也無法扭轉局面。還有《孤戀花》裡面的娟娟和五寶,兩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同一個人,好像是五寶靈魂投胎,變成了娟娟。難道是作者相信輪迴、因果報應,才這樣安排的。這些都帶有迷信的觀念,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
作家的作品一定會反映出那個時代的變化,正是這些時代的變遷給文學家們提供了豐富的素材,我們從許多優秀的作品中看到了時代的痕迹,事件的更替。白先勇先生的《台北人》經過對個人和家族的生活見聞和歷史回憶,讓我們了解到了那個年代交際花、妓女、士兵、將軍等各個階層不同人物的生活狀態,以及他們生活在動蕩年代無法改變的悲劇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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