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的時候，別來送我了」

04-03

「你在幹什麼？」一個女孩走到崖邊，好奇地問我。

誰都知道，全區第四大公會的會長，每天晚上都會爬到懸崖上一個人呆著。

有人說他是神經病，有人說他喜歡的女孩因為跳崖死掉了。

我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措辭，認真地對她說：「我在看星星。」

女孩沒有說話，在旁邊坐了下來。

「你在幹嘛？」十分鐘後，我終於沉不住氣，開口問她。

「陪你看星星啊。」

之後就是很俗套的遊戲大佬帶萌新妹子的故事。

每天放學後我都偷偷跑去網吧，只為了和她聊幾句話。

我不在的時候，她就上號幫我練級。

那時候還不知道「肝帝」這個稱謂，我們靠砸時間成了大區里名列前茅的高手。

每次上線的時候，她都在線上等著，然後說一句：「你來了。」

像一個永遠兢兢業業陪伴你的NPC。

有時我也會好奇，她真的不用上課不用學習不用生活嗎？

可她總是用一句今天沒課淡淡地搪塞過去。

那時我正瘋狂迷戀《淘氣包馬小跳》里的瘋丫頭杜真子，覺得藍水也和貓一樣難以捉摸。

她叫「藍水巫神」。

在我還頂著各種殺馬特名字在網路上橫衝直撞的時候，這個小巫女一樣的水瓶座女孩，毫不費力地撬開了少年的心房。

我時常去她的留言板里寫下一些騷氣的話，或者絮絮叨叨一些自己的日常，也不管她愛不愛聽。

「你走，我不送你；你回來，無論多大風多大雨，我都去接你。」我在朋友的本子上看到這句話，興奮地跑去告訴她。

屏幕對面是長久的沉默。

過了很久，她才發來一條消息：「我走的時候，別來送我了。」

網路真的是一個奇妙的東西。

你們親密無間，你們無話不談，你們引彼此為畢生的知己或深愛的戀人。

一次意外的停電，一個偷手機的慣犯，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或者一句看起來無足輕重的話。

都可以讓你失去和一個人的聯繫。

我失去的那天無比平常，只不過上QQ的時候，列表裡少了一個人。

登上遊戲後，再也沒有人淡淡地說：「你來了。」

敬業得像一個NPC。

後來，高考結束了。

再登錄遊戲的時候，只看到了一條停服公告。

其實我在上面跟你說了很多話啊。

其實我還想在這裡再說一遍的。

不過還是忍住吧。

你們有沒有過某個瞬間，瘋狂地想找一個已經離開的人？

總有幾個失眠的夜晚，我在網路上拚命地搜索一個人。

只是能搜到的信息越來越少，直到一起在論壇寫的攻略也隨著時間慢慢消失殆盡。

又過了很久，我開始考研了。

QQ收到一條好友申請：「你是藍水的朋友嗎？」

綁架？詐騙？我瞬間腦補了無數情節，雙手卻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起來。

三年半了啊。

她是藍水的媽媽。

一個月前藍水跳樓自殺了。

她登陸藍水的QQ，留言板里只有我一個人的囈語。

最後一條留言定格在2013年5月。

「會不會有一天，我們突然消失在彼此的世界，此生山長水遠，不再相逢。」

一語成讖。

其實我一點也不驚訝。

從她說自己是藍水媽媽時，我就信了。

也猜到了結局。

換我寫小說的話，也會安排這樣的橋段吧。

可還是忍不住難過。

加上她的賬號，小心品讀著這幾年來她的喜怒哀樂。

「今天又去看醫生了，不想上學。」

「好煩啊，一個人真是孤獨得要死呢。」

「我走的時候，別來送我啦。」

相冊里的她，笑靨如花。

躁鬱症，孤軍奮戰這麼久，辛苦啦。

如果當初我再死纏爛打一點，是不是就能繼續陪在你身邊。

你什麼時候才肯回來呢？

再大風再大雨我都去接你啊。

藍水，我們回家吧。

後記：

從前有個男孩，他的很多遊戲都玩得不錯。

後來他來到另一個遊戲里。

喜歡站在城牆上看星星。

有人說他是神經病，有人說他喜歡的女孩從樓上掉下來摔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