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的一些思考

難道我真的錯了嗎？我感覺一些思想被撼動了。

一。我的馬屁精學弟

a.

事情是這樣的，我辦公室里來了一個phd第一年的學弟。我一直背後稱呼他teacher『s pet 或者馬屁精，上課時永遠坐在第一排老師臉皮下，偶爾舉手會問一些老師一定會回答出來的問題，你可以感覺那一瞬間老師與他的感情都升華了，那一臉的puppy love的崇拜和老師油然而生的疼愛表情，讓你感覺這幅畫面應該打上18禁的馬賽克。

但是你不能不承認，他很諂媚，卻更努力，鞠躬盡瘁，又知無不秀，天天討裳，簡直給老師喜歡壞了。但真實的情況是，他的理論知識並不紮實，數學功底也偷懶，但無論怎樣，他成了老師的心頭肉。

上學期我做出些成績，整個人飛起。他那時天天打卡似的找我談話，我心想：好乖的小孩，真有禮貌。這學期抑鬱了，他知道後，一臉關切：「啊呀，你有問題一定要告訴我啊，我一定會幫你的」。結果之後瘟神一樣的躲著我，再沒露面。我心裡一萬隻草泥馬……

b.

然後，然後。。。。

然後我漸漸發現，也許是我錯了呢？我的深入骨髓的觀點錯了。

有一天我跟心理醫生聊天，我說我為我的抑鬱感到羞恥和憤怒，因為我應該開心： 我離開學校後又回來了，拿著全額獎學金學著自己喜歡的科目，經濟上算是寬鬆，所以我應該開心。醫生大叔一臉震驚的看著我，說，你為什麼要一定開心啊？你經歷了那麼多，非常多，異國他鄉，辛苦……你應該讓自己更放鬆，不要再逼你了。

他說的對。我一直狠逼我自己，5年的phd我一定要2年半念完，一學期選很多課還科研，同學說你這是自殺，但我覺的做到最好是理所應該。這真是中國「好學生」的迷思。

我從小到大對老師的感覺就是-- 只要你是成績好，就算上課時懟他，不做作業，課上搗蛋，他都會把你當成寶。你看國內的「好學生」都一臉吊樣。在美國，反倒是好學生對老師諂媚。美國學生的成績水分相當大，一些文字性的論文或作業會根據老師的偏好、心情打分，最終的成績還會curve，拉高貶低都看他情願。這麼一想，難怪那些一臉冰霜的優等生面對老師時會笑顏如花，擺頭哈腰的，一準身就形單影隻的成了個書獃子怪胎--teachers pet。

我的前室友是女博後，經常憤憤不平的講他那會拍馬屁的印度同學：老師的愛——愛表愛現，許多共同的勞動成果都會被他說成是自己的。博士生導師的權利之大，想想都後怕。他們決定是否給你錢，發論文，課題，畢業，能否被推薦工作都要看他。如果可以，他能把你玩死。如果忍受不住逃跑，你就很難在學術圈立足了。

想想我鄰居男生跟他導師的互動-- 經常在朋友圈稱讚老師，與導師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一起賞花賞雪賞月亮，偶爾還請老師吃塊比利時的巧克力……甜甜的……

是我too young too naive了。相比之下，我一直在給老師添堵，她還忍我，我過意不去了。

c.

但是但是……

但是，這樣想真的就對嗎？

我剛上一節zumba課程。我有舞蹈功底，一學即會。但面對年輕的老師，我偶爾會故意露些拙，跳錯一拍，這樣老師往往會更放鬆更自信一些，課堂氣氛也會好寫。yoga課也是，如果老師剛講完「這個動作非常難，除了我，不指望你們能做到」，你就咔一下做到了，那時的氣氛會很僵。

這算是拍馬屁嗎？不是吧！但也算是吧！可我並沒有功利心，只是想更溫暖人性一些。

但我詫異為什麼我只有在這些課上會有情商？會考慮別人的心情感受？

因為從小到大這些可都不算是「課」。而對於真正的「課」，我被慣出一身「好學生」的毛病了--即：只要你成績好，一切都解決了——同學喜歡你，男孩喜歡你，老師、家長喜歡你，甚至陌生人都喜歡你。你沒必要關心他們的情緒波瀾，你只要會考試就行。

屌屌的……

能跑美國讀博士的，都是屌屌的「好學生」。實話實說， 多數都「討人厭」。理工科生為主，一般都家境普通的孩子，獃獃的，會考試，不說話，形單影隻。總有一種曾經是「戰鬥雞」，如今卻再也混不開的落寞。中國的博士可以算是一種動物，叫孤獨的中國Phd。偶爾也有既努力還一嘴外交官腔，風生水起，人人都愛，開著跑車，週遊世界，喜歡藝術的。這種不在同一起跑線的我就不說了。

歸根：中國人講中庸，講沉默是金……

高人都是掃地僧，平時不吃飯不睡覺不出現，趕上人打的最熱鬧的時候出來現，現完的就跑，留下一地的傳說……

中國的文化，有多少是順著人性的……抑或，是我們曲解了這些文化嗎？

為什麼順著老師就是拍馬屁了呢？

我也做過TA。我帶學生時，並不討厭笨學生，如果他們尊重我，我也開心。

可是在我們的文化里，強調剛正不阿。順著皇帝的和珅是壞人，成天梗著脖子的劉墉就是好人了。中國的皇帝真苦啊，天天要別人忠言逆耳，動不動就有「~臣~冒死進諫」臭罵他一頓，還不能發火，發火就不是好皇帝了。好不容易來了個鄒忌諷齊王納諫，鄒忌還成了個文人的敗類，馬屁精。

導師開會回來說了一件事，一個MIT的頂尖團隊做出一個非常牛的成果，且為了準備開會的講演，特地找一家博物館做了大量講演練習。她感嘆地說，有那麼閃耀的成果，還如此用心的準備presentation。據說當時的講演是轟動性的，那個會場里連牆上都爬滿了人，一個理論類科研的會議竟然有搖滾演唱會般的狂熱躁動。

中國人講：酒香不怕巷子深

那得是多小的城鎮？

雖然在美國已經有些極端了——運營好的餐館會形成連鎖品牌，並進一步降低成本，提高品質。更有名氣的餐館會上米其林名冊，讓全世界人垂涎。我有時冒險進一家無名餐館，十有八九會失望，運營、食品、服務都讓人不再想去第二次。酒不香，巷子還深。

愛因斯坦發現相對論後，幾年內是無人理會的。當讀到他寫信給普朗克推薦自己的理論時，我心裡還罵：真不要臉，在跟大牛博取關注，製造噱頭呢。

可是為什麼不呢？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為什麼一定要藏起來，等著，被動著？

滑鼠、windows的系統、蘋果，若不是那些巨鱷的推銷展示，還在實驗室里積灰。

尤其學術上，科技含量高，抽象，艱深，若還坐等「酒香不怕巷子深」，那……

為什麼中國的文化和道德這麼擰巴呢？總是背著人性，好像順著就顯著你不夠高深似的。

我不想承認，或許只是現代人的曲解和誤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