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站：珀斯【Creature】

為什麼專欄更得如此不及時呢？我當然是有正當理由的。因為珀斯畢竟號稱世界上最孤獨的城市，太偏了，我小船划過去不容易。看這張圖就很清楚了，珀斯西面是煙波淼茫的印度洋，下方是人跡寥落的南極洲，就連澳大利亞其它的主要城市都距離她幾千公里。不要看珀斯旁邊那些小黑點，那就是些鎮子，最近的海邊城市阿德萊德到這裡，大概相當於上海到蘭州的距離。

進入天鵝河口的弗里曼特爾港，躲閃著粼粼的波光打量這個平平無奇的城市，猶如刻板的澳大利亞人一般無趣。司空見慣的教堂、高樓、美術館、英式建築、購物廣場，城市本身沒有什麼讓人流連之處，來珀斯旅遊的，看的要麼是周邊波浪岩、尖峰石陣、哈梅林浦這些自然景觀，要麼就是那些可愛的動物了。

Caversham Wildlife Park（凱維森野生動物園）是西澳州最大的野生動物園之一，公園所在處叫Whitman Park，這片土地原來也是私人所有，匪夷所思的4300畝，所以澳大利亞的地是真不值錢。。。因為無後，地主Whitman臨死時將所有土地上交國家，就換來一個命名。

澳大利亞的動植物都有很長的歷史，比如說卵生的單孔目哺乳動物鴨嘴獸，是上古類動物中僅存的三種動物之一，還有以袋鼠為代表的低級有袋目動物也比較原始，胎生但無胎盤，其幼仔出生時發育不全，必須在母獸腹外育兒袋中繼續生長。世界上現有240種左右的有袋動物，其中170種左右生活在澳大利亞及其附近島嶼。

白袋鼠

說來袋鼠這名字的起源也是個讓人無語的誤會，英國航海家庫克船長當年探險澳大利亞東海岸時，生平第一次見到這種跳躍式前進的龐然怪物，就十分驚訝地做著手勢詢間當地土著人，土著人回答說：「kangaroo。（不知道）」。於是，這貨的命名就這麼定了下來。所以歷史有時候是偶然的、無邏輯的，比如我以前談到的吉布地，就是個熱鍋的意思，成了國名也有夠無厘頭的。

袋鼠蹦蹦跳跳看起來是個萌物，其實非常強壯，知乎上還有被袋鼠暴打的體驗分享，那就說明它其實是種猛獸，戰鬥力估計有好幾鵝，和咱家的滾滾差不多。以前還有巨袋鼠等大量有袋類野獸，從化石推算有一百多公斤，肯定比如今的大不少。距今約４.５萬年前有一次大規模的動物滅絕，澳大利亞８５％的大型哺乳動物、鳥類和爬行動物在那時銷聲匿跡，這是一次沉重的打擊；倖存者面臨著氣候變化森林銳減變成草原，原來的食物樹葉越來越供不應求，不得已吃的越來越少，才萎縮到今天的個頭。大概是因為骨子裡就有餓得慌的體驗，所以袋鼠吃東西齁急齁急的，餵食時還要注意，別連手都被它嗦了去。

再來說說樹袋熊，就是考拉，這玩意真是萌人一臉血。Koala的命名也來源於古代土著語言，意思為"不喝水"，相比袋鼠還是比較寫實的名稱。考拉不喝水，是因為它懶，每天要睡上18—22個小時，只需吸收食物中的水分就能夠滿足身體需要；而它之所以懶，是因為它只吃桉樹葉，桉樹含纖維特別高，營養卻特別低，為了適應這一低營養的食物，考拉的新陳代謝非常緩慢，從而保證食物可以長時間停留在消化系統，最大程度地吸收食物中的營養物質。這樣一來，考拉天天宅在樹上，為了更舒適的懶，經過漫長的歲月，它把自己的尾巴退化為一個坐墊，完成了一個廢宅的終極形態。

令人無法理解的是，像考拉這種萌物，歷史上也是幾經磨難。1919年，澳大利亞政府宣布了一個為期6個月的狩獵解禁期，100百萬隻考拉被獵殺。20年代開始，考拉在南部澳洲絕滅，新南威爾士、昆士蘭和維多利亞的考拉數量驟減。1930年政府被迫宣布停止獵殺時，考拉已經淪為保護動物，在各州的數量都不多了。

作為一片新興的大陸，澳大利亞顯然對人類進入的這一段歷史很不適應，至少動物們是頗有微詞的，多次發生難以調和的衝突。早期人們為了耕種地用火大面積燒荒，原先溫暖濕潤的草地被半沙漠性土地代替，生態系統遭到破壞，部分植食性動物率先滅亡，以植食性動物為食的肉食動物緊隨其後也受到了影響。後期主要是澳洲原來不存在的傳染病和動物種群加入，不同程度地破壞了生物鏈。

赤狐

澳洲鴇

比如說兔子。澳大利亞原來是沒有兔子的，1859年，墨爾本動物園從英國運來12對歐洲兔，不久因動物園失火而逃散到草原上。因為飼草豐美且沒有天敵，兔子開始了幾乎不受任何限制的瘋狂繁殖，1928年兔子數量增至40億隻，掠奪莊稼，毀壞種子，大量消耗牧草和破壞灌木，不僅打擊畜牧業還造成水土流失。你既不仁我便不義，袋鼠國居然動用了軍隊，全副武裝出擊，到最後還使用生化武器，收效甚微之下另闢蹊徑，從南美洲引進了一種靠蚊子傳播的病毒，對於歐洲兔是致命的，但對於人、畜和澳大利亞的野生動物完全無害。第一年就成效卓著，消滅了98％的兔子，後期雖然隨著兔子抗性增強毒性減弱了，但總體來說得到了有效控制。

像這樣和動植物擺不平關係被搞得焦頭爛額，在澳大利亞絕非孤例。作為世界上主要的牛肉出口國，為了多掙外匯，澳洲一度大肆鼓勵農民養牛，導致牛糞遍地都是，雖然對郭德綱來說這是個好消息，但大量牛糞遮蔽了牧草的光合作用，而澳大利亞本土的屎殼郎一向吃慣了嘎嘣脆爽的袋鼠糞，對鬆軟稀碎的牛糞不感興趣，澳大利亞不得不從中國進口了10萬隻愛吃牛糞的屎殼郎來解決問題——哎，原來口味也能成為移民的利好條件！地廣人稀，這個國家的人民就喜歡種些花花草草，有好事之徒就從南美帶了仙人掌種子回來，一栽下就四處蔓延，所到之處就無法再種植牧草和莊稼。後來有位昆蟲學家就想，為什麼仙人掌在哪都挺安穩的擱咱們旮旯就不行呢？很可能是缺了個天敵，於是反覆尋找實驗，最後引進了夜蝴蝶，結束了仙人掌災難。

最著名的人獸大戰就緣於這貨，澳大利亞國徽上的一種動物，那算是人類歷史上唯一和非人類進行的戰爭——大鴯鶓之戰（Great Emu War）。一戰以後，政府為解決大量老兵就業，就 給他們分地讓他們開荒，就和各種搞破壞偷莊稼到處拉屎的鴯鶓結下樑子了。這玩意自然也沒有天敵，於是一個由退伍軍人組成的代表團向國防部提交了一份報告，必須要殺滅鴯鶓，它們不亡我們就得餓死！當年的澳洲國防部長George Pearce爵士經過深思熟慮批准了，1932年下半年戰爭打響，指揮官為澳洲皇家炮兵團第七炮兵連的G.P.W.Meredith少校，帶著兩名士兵，還配備了兩挺路易斯自動機槍和一萬發子彈。

（本張為網圖）

首戰不知虛實，政府軍可謂輕敵冒動，遠遠一看到鴯鶓群馬上就進行射擊，槍剛響鴯鶓就跑得乾乾淨淨。擇日再戰，少校根據敵軍機動性強的特點，創造性地讓士兵把機關槍架在車斗後面追著打，八百鴯鶓奔北坡，萬發機槍狂點射，端的是一場殲滅戰！但少校忘了鴯鶓是陸地上跑的最快的鳥，速度50邁，心情自由自在，而且沒路它們也能跑！車子在平地上還勉強攆得住，到了坑坑窪窪的地界，子彈都飛天濺地，鴯鶓進入游擊狀態，此時此刻少校的內心是崩潰的。最後軍方用掉了近9900發子彈，只打死了約986隻鴯鶓，傷不及九牛一毛。後來政府被迫學乖，給鴯鶓設立了懸賞捕殺金，顯然這種方法好使多了，6個月就有5萬多人申領了捕殺金。鴯鶓陷入人民戰爭的海洋，到80年代快被殺滅絕了，考慮其國鳥地位，政府才下了限制令。

時至上個世紀90年代，澳大利亞還發生了老鼠泛濫的大型災情，近年來還有懸賞獵狐狸的新聞，真是個神奇的國度。《寂靜的春天》里有句話說，「地球上動物和植物的自然形態和習性都是環境造成的，就地球上時間而言生命改造環境的反作用實際上一直是相對微小的，僅僅在出現了生命新種人類之後，生命才具有了改造其周圍大自然的異常能力。」澳大利亞作為一片相對獨立的大陸，其上動物的經歷可以讓人看得更明白些，更理解這句話——當人類向著他所宣告的征服大自然的目標前進時，他已寫下了一部令人痛心的破壞大自然的記錄，這種破壞不僅僅直接危害了人們所居住的大地，而且也危害了與人類共享大自然的其他生命。

顯然也深深影響到了人類自己，再學不會和動物好好相處，人類在這地球上就更孤獨了。

珀斯之寶黑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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