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停的「大馬士革之鋼」：巴沙爾政府的主動權還能否延續？

據中新社2月24日報道，聯合國安理會24日一致通過敦促敘利亞全境停火至少30天的第2401號決議，呼籲各方停火，解除對敘利亞東古塔地區（Eastern Ghouta）4個區域的圍困，確保通道暢通，以確保開展人道主義救援

「決議」規定：敘利亞境內衝突各方應立即停火，在敘利亞全境停工至少30天時間以開展人道主義救援行動，決議同時指出，停火不限制針對「伊斯蘭國」（ISIS）、「基地」 組織（Al-Qaeda）、「勝利陣線」等安理會認定的恐怖組織的軍事行動。決議還呼籲各方對平民展開救援、保證民用設施安全、解除對東古塔及其他地區的圍困等內容。

另據法新社報道，決議投票當日，反對派與政府軍仍有交火。「停火決議」能否奏效？被叫停的巴沙爾政府能否保持其已擁有的戰略主動權，徹底清除東古塔地區的反政府武裝和恐怖勢力？

東古塔之爭

東古塔戰場，圖片來源：SouthFront

從去年11月的代爾祖爾戰役告捷，到阿斯塔納和平進程，以及年底的索契峰會，敘利亞政府軍無疑是握有先機、坐擁全國戰場主動權的一方。但是敘利亞最大的危機分毫並未得到解決。除去各方勢力劃分明確，小部分反政府武裝和極端組織「伊斯蘭國」隨時潛伏在全國各處，首都大馬士革也不例外。

自2017年11月西古塔地區的反對派已悉數敗退，位於大馬士革東邊的東古塔地區人口稠密，由反對派把控，頻頻使用迫擊炮和火箭威脅首都大馬士革、破壞水源。作為阿斯塔納會議所圈定的「衝突降級區」之一，近期，敘利亞政府軍和反政府武裝在這一地區的衝突再次升級。

2018年年初，敘政府軍加大對東古塔地區的軍事圍困，切斷反對派的外援加以消耗並不時發動小規模襲擊。自2月18日以來，衝突不斷升級，人道主義局勢不斷惡化。敘利亞軍方發動「大馬士革之鋼」行動，企圖消滅東古塔地區的反對派武裝。政府軍發動連續的炮擊和空襲，反政府武裝則向東部居民區發射迫擊炮彈予以還擊，據總部設在英國倫敦的敘利亞人權觀察組織稱，至25日，東古塔地區已經有超過520人死亡，其中包括100多名兒童。

東古塔地區傷亡數據，圖片來源：BBC

據AMN新聞報道，敘利亞當地時間2月19日傍晚，敘利亞政府第四機步師宣布在東古塔地區實施軍事行動。並聯合俄羅斯加強對東古塔地區的空襲力度，據悉，代爾祖爾省、拉卡省等地約500名的部落武裝民兵前往東古塔地區參與打擊反政府武裝行動。

此次東古塔之爭，政府軍雖佔據優勢，但反對派的整體實力仍不可小覷。由於成分來源複雜，有科威特和沙特支持的伊斯蘭軍、卡達支持的以穆兄會為主體的沙姆自由人伊斯蘭運動、以土耳其支持的敘利亞自由軍分支拉赫曼軍，以及屬於「基地」組織一派的努斯拉陣線，甚至還活躍著少量的「伊斯蘭國」組織的支持者。其中沙姆自由人伊斯蘭運動——大馬士革分支宣布組建聯盟「東古塔統一軍事指揮部」，是主要的反對派力量之一。

據報道，2月17日，穆兄會所屬的沙姆自由人伊斯蘭運動和自由軍所屬的努爾丁·贊吉運動合併成立新組織——「敘利亞解放陣線」（Jabhab Tahrir Souriya）。

各個反對派具體目標有所不同，或因信仰不合，難以組建成一支真正可與政府軍對抗的軍事力量，加之，政府軍的圍困之下，反對派主要依靠走私獲取外援，相互之間互有小摩擦，亦成其內部鬥爭的原因之一。

東古塔之爭的優勢，一方面是敘政府軍半年來在軍事策略上的積累所致，另一方面，與反對派本身的離心和渙散有關。由於24日，聯合國主導的「30日停火協議」達成，敘政府軍坐擁戰略主動權的「大馬士革之鋼」行動戛然而止。但是，細讀「停火協議」，其過程飽含大國之間的博弈與較量；其協議結果，仍有諸多疑點可尋，大馬士革方面雖「被操控」，但不乏機會重啟收復行動。

「停火協議」背後的博弈亂象

圖片來源：AFP

22日下午，聯合國就由瑞典和安理會本月輪值主席科威特提出的《停火決議草案》召開會議，由於成員意見分歧而未進行表決。俄羅斯代表涅邊賈指出，「目前正是解決敘利亞問題的最好時機，但是西方媒體的報道扭曲事實，製造敘利亞政府大屠殺的假象，此『輿論戰』是故意為敘利亞和平進程製造障礙，俄羅斯將提出修訂意見。」敘利亞代表表示該草案存在嚴重缺陷，並且未充分尊重敘政府的意見。

聯合國安理會原計劃與23日上午對決議草案進行表決，但由於俄羅斯拖延決議，表示願意於27日投停火贊成票，一直沒有結束磋商，會議被數度推遲，最終不得不改在周六（24日）舉行，並且周六的會議還比原計劃推遲兩個多小時。

美國駐聯合國代表黑莉表示，該決議要求停火應在敘利亞全境立即實施，關鍵是敘政府軍立即停止對東古塔地區的進攻。黑莉還指責俄羅斯此前反覆要求推遲表決，導致這份決議來的「太遲了」

俄羅斯代表涅邊賈批評美國打著反恐旗號，在敘利亞謀求「可疑的地緣政治目的」。他說，俄羅斯支持此決議，但要求衝突各方在沒有政治協議的情況下立即停火是不現實的，俄羅斯一直不遺餘力地在衝突各方中進行斡旋，希望各方能對俄努力予以支持。但迫於人道主義噱頭的壓力和美國的催促，不得已投票中止敘利亞政府已經取得的戰略優勢。

法國代表德拉特表示，此決議對於在敘境內對平民展開救援非常關鍵，各方應嚴格履行協議。英國代表稱，希望俄羅斯、伊朗等對敘利亞政府有影響的各方能夠確保敘政府遵守決議。

代表敘利亞出席會議的巴沙爾·賈法里則聲明，立即停火是必要的，但決議中有關打擊恐怖分子的規定也必須得到執行。敘利亞政府和反對派於1月26日在維也納達成協議，同意在東古塔地區停火，但近期在該地區的衝突呈升級態勢。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日前呼籲衝突方在該地區停火，以緩解平民受到的苦難。

作為衝突一方的土耳其，表示歡迎聯合國決議。

但2401號「停火決議」中，美國強調全面停止在敘利亞境內的「所有的」軍事行動，但土耳其副總理貝克爾·博茲達各（Bekir Bozdag）25日表示，「停火協議」並不影響土耳其對阿夫林地區庫爾德人（人民保衛部隊，YPG）的軍事行動，因為「庫爾德工人黨（PKK）40來一直被土耳其視為『恐怖組織』」。

2401號「停火協議」能否奏效？

據親敘利亞政府媒體報道，位於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東古塔地區的反政府武裝向大馬士革城區發射了超過70枚炮彈。此外，敘政府此前開通的平民撤離東古塔地區通道正在成為襲擊目標，上周一周之內，東古塔地區已有20多人被殺。據敘利亞人權觀察組織稱，24日當天敘利亞政府軍發動空襲並造成人員傷亡。

據法新社報道，25日早晨，在東古塔的主要城鎮杜馬（Douma）不斷傳來炮擊聲，火箭彈和迫擊炮襲擊仍在東古塔的三個地區發生。據伊朗媒體稱，儘管聯合國決議要求全國「毫不拖延」停火，但周日反對派，尤其是「努斯拉陣線」和「恐怖組織」仍與政府之間發生衝突。第2401號決議並不涉及對「伊斯蘭國」組織、「基地」組織以及其他與聯合國認定的恐怖組織有關的個人、團體、企業或實體。因而敘利亞政府仍有權力針對東古塔地區的恐怖分子窩點進行軍事行動。

此外，決議的執行是否順暢尚難確定。投票期間接受採訪的俄羅斯駐杜馬的代表阿布·馬贊（Abu Mazen）坦言，「這個決定（2401號停火決議）不會受到俄羅斯或者其他國家的尊重或執行，我們已經習慣了他們（敘利亞反對派）的背叛。」

東古塔地區的慘狀，圖片來源：RFI

持續七年多的敘利亞內戰，期間，聯合國發布過多次停火倡議或決議，然而均迅速流產，造成嚴重的人道主義災難，其中34萬人死亡，120萬人逃離敘利亞。此次決議以停火、撤離平民為主要目標，但雙方能否遵照聯合國決議直到人道主義救援活動完成，恐難保證。

就目前形勢而言，政府軍很難放棄乘勝追擊恐怖分子的大好時機，向反政府武裝施加壓力使其接受和談尚未見苗頭，但要以軍事行動解放東古塔地區仍需等待新時機；反政府武裝則必須自停火期間確保實現轉移或者獲取足夠的武裝支持，以應對平民撤離後，必然迎來的致命打擊；「努斯拉陣線」、「基地」組織以及「伊斯蘭國」組織等極端組織則有可能在此期間製造混亂，打破停火局面帶來的獨受炮火攻擊的困境，當然，民眾撤離意味著自然掩護和「人肉掩體」的缺乏將是「清水游魚」的危險局面。

今日主筆 張娟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