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b》- 留給西雅圖這座遊戲迷城的寓言
2017年10月份的上海WEPLAY展，我在展會現場第一次看到《Hob》，一位戴黑框眼鏡的小哥坐在試玩機前聚精會神地操作，屏幕里一個披著鮮紅斗篷的小人，在綠油油的森林、黃銅閥門和巨大的石塊之間跳躍，獨特的遊戲畫面一下就吸引了我，於是獃獃地站在試玩小哥身後看了20分鐘，直覺告訴我，這遊戲是我的菜。
回家之後一搜，我才發現，《Hob》這款遊戲是由著名的Runic工作室開發，今年9月底才發行。提起Runic，很多玩家肯定會想起《火炬之光》系列，也是我在大學期間痴迷的ARPG遊戲，是心目中能夠媲美《暗黑破壞神2》的神作。
不過，比新作《Hob》（中譯名為《迷城之光》）更令人好奇的是，Runic團隊在2012年9月底推出《火炬之光2》之後，過了整整五年，才在今年9月底推出了《Hob》，難道這五年里沒做個《火炬之光3》啥的？
帶著好奇心，我又去網上找關於Runic Games的隻言片語，結果看到Runic的總裁Marsh Lefler早幾年前就在媒體採訪中明確表態「我們不想再做暴雪之光3了」（自嘲），「我們只想做真正熱愛並與眾不同的遊戲」，Marsh Lefler對媒體說的這句話，應該能說明這五年間這個二十多人的小團隊在追求什麼，他們沒有選擇站在巨大成功的基礎上吃老本（《火炬之光》系列銷量已超過400萬套，妥妥的一線遊戲水準），而是選擇了一條幾乎沒什麼人走的崎嶇小路。
混沌中的開始
《火炬之光2》發行後，對Runic整個團隊來說，除了享受來自玩家和業界的讚譽，身上最多的就是疲憊。為了做好《火炬之光2》，這個二十多人的團隊「雙眼充血像發了瘋一樣」地工作，等到最終發行時，團隊成員個個都已經到了極限。
這時候的Runic還顧不上去考慮下一款作品是什麼，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整一段時間，慢慢恢復戰鬥力。至於趁熱打鐵「把火炬之光做一個新的MMO遊戲」這種念頭，也只是在團隊大佬的腦中一閃而過就消失了，「我們的人手沒有辦法做一個MMO遊戲，而且我們並不想把團隊擴大到4倍來做MMO」。
當時總裁Marsh Lefler十分坦誠地對那些關注Runic下一部作品的人說：「我們其實並不知道接下來具體要做什麼，但可以說我們的下一個遊戲可能不會是另一個《火炬之光》或者《火炬之光》MMO遊戲。我們真的需要休整一段時間，我們中的許多人已經做「暗黑式」的ARPG有7年了，而Travis Baldree（《黑暗史詩》製作人）做這樣的工作已經將近10年了，更不用說Max Schaefer和Erich Schaefer（這兩兄弟都是BLIZZARD NORTH的創始人，做了15年以上）。做些稍微不同的工作將會是不錯的體驗，我們仍然熱愛RPG遊戲，尤其是動作風格的。」
顯而易見，這幫從《暗黑破壞神2》開始就在一起工作的兄弟，對「暗黑類」遊戲實在是膩了，是時候走一條新路了，但這條路從哪裡開始？
剛開始，他們想做一個科幻風格的遊戲，打算將多種遊戲類型都融到同一款遊戲里，聽起來是個不錯的點子對不對，Runic的工作方式是一旦有好想法就會儘快做出遊戲原型，於是他們為此項目開發了好一段時間，結果做著做著就發現，沒法繼續做下去了，只好放棄。
估計要麼是遊戲構想太過宏大，二十多人的工作室兜不住這種體量的項目，要麼就是遊戲在前期設計上就不成熟，有硬傷，不得不放棄。總之，忙活了一陣後團隊又回到原點：Runic究竟要做一款什麼樣的新遊戲？
也許是因為團隊里大多數成員都喜歡塞爾達，Runic又把目光對準了類似塞爾達初代玩法的這種遊戲，於是團隊又花了六個月的時間去嘗試開發。結果發現這並不是他們想要的那種遊戲，於是新項目又被斃掉了。連續兩個想法都中途夭折，團隊士氣難免被影響，Runic又到了必須停下來好好思考的時候。
經過一番討論，大家發現雖然團隊里每個成員所喜歡的遊戲類型都不同，但有幾種遊戲元素是大家都喜歡的，那就是解謎，平台跳躍和特定的戰鬥模式，這一下就找到了能夠聯結起團隊所有成員的那根紐帶，於是他們在這個共鳴的基礎上開始添磚加瓦，從《古堡迷蹤》和《旺達與巨像》中尋找靈感，融入一些全新的想法，目標是打造出一款有Runic自身特色的全新遊戲。
開發的過程難免起起伏伏，尤其是對於這樣一款先確定了「解謎+平台跳躍+特定戰鬥模式」三大元素融為一體的全新類型的遊戲，沒有什麼過往案例來參考，全靠團隊成員一步一個腳印去試，無論是遊戲機制還是人設和場景，都做了「成噸的迭代」。
在經歷了像過山車一般的前期開發後，《Hob》主角的形象開始漸漸清晰，遊戲所處的世界也開始有了越來越豐富的細節。
開局一隻麒麟臂 修好電路送裝備
開局沒有什麼背景介紹過場動畫之類的環節，一頭扎進《Hob》的世界，身處於優美景色中卻一臉懵逼的你，剛出來走兩步就會在遊戲里遭遇斷臂暈倒，然後被一個看起來很環保的機器人救下來，它立馬自斷右臂給你接上，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醒來的你依然懵逼，甩著自己的機械臂跟著斷臂機器人走出了洞穴，開始這異世界的探索......
開局這短短几分鐘的遊戲體驗，會讓很多涉獵廣泛的玩家會心一笑。比如開場時，玩家控制主角從爬滿藤蔓的圍牆缺口處看到長頸鹿一樣的生物，然後突然被真菌孢子廢掉了手臂，醒來時就有了機械臂......不知道《Hob》的斷臂主角有沒有幻痛，但至少《最後生還者》里艾莉在人生中頭一次看到長頸鹿的經典橋段，就被Runic團隊巧妙地拿進來致敬，還有整個《Hob》世界都被真菌孢子感染佔領的設定，也有《最後生還者》世界的影子。
Runic團隊成員在開發這款遊戲時，肯定都各自夾帶進來不少私貨，把平時自己喜歡的遊戲里的經典元素加了進來。難怪總裁Marsh Lefler對外介紹《Hob》的開發經歷時會說「開發過程中很多遊戲都給了我們啟發」，從這些細節來說，Runic團隊的開發自由度應該是相當不錯的，也符合他們當初在成立時所說的「只要你是為自己做遊戲，你就能來Runic」。
在經歷了沒有對話和文字，卻暗藏老司機接頭暗號般的開局後，交給玩家的是一個布滿黃銅閥門和錯落地塊的龐大世界。接近10個小時的完整遊戲時間裡，沒有任何文字和對話，玩家將經歷各種環境，地形，敵人，還有要讓各種複雜機關都通上電的挑戰，伴隨著探索範圍的擴大，玩家會獲得更多的能量球和裝備，技能也變多變強了，但最重要的是你會從環境中獲得越來越多的碎片信息，來理解甚至是猜測自己所身處的世界，也讓心裡最初的懸念「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我究竟要去哪兒」越來越接近答案。
十小時無文字的冒險 玩家口碑的試金石
「當時我們有點天真，以為做一款無文本遊戲會更簡單」。讓《Hob》成為無文本遊戲的這個點子，是Runic團隊里某一天突然提出來的，當時團隊成員們一愣覺得這個主意很酷，值得一試。
結果發現做無文本遊戲比常規遊戲要困難的多，因為完全要交給環境來敘事，這對Runic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因為沒有過類似的經驗，只能硬生生地把這條路走出來。
但有一點是確認的，《Hob》是輕敘事重情感的遊戲，無論是視覺還是聽覺，都是為了在遊戲過程中營造出相應的情緒氛圍，讓玩家通過氛圍來感受到情節，這也是《Hob》從《風之旅人》中得到的啟發。
從這一點來說，《Hob》這款遊戲是成功的。獨特的世界風貌，發人深省的故事，流暢的動作，優秀的操控感，都能夠讓玩家在遊戲中獲得別具一格的氛圍體驗。《Hob》遊戲在優化上應該也下了不少功夫，我在用學生時代的老顯卡Radeon HD6850測試時，視效開中等的情況下也能獲得流暢的遊戲體驗，著實感到驚喜。
一個多月前這款遊戲剛發售時，由於一些BUG導致體驗不佳，在玩家中反響平平，但隨著Runic團隊對遊戲最近幾次更新，大部分BUG和卡頓問題都解決後，《Hob》在Steam平台的好評迅速增加，銷量也在穩步提升。
對於這樣類型的作品，玩家中也容易形成鮮明對比的立場，喜歡的特別喜歡，不喜歡的覺得非常乏味。作為此類遊戲的愛好者，一周目通關體驗下來，還是覺得遊戲流程做的偏長了些，如果《Hob》在下一作能把路徑解謎這部分的耗時縮短到現在的一半，相信會帶給玩家更好的體驗。
但這種可能應該不會再有了，因為距《Hob》發售僅僅過去一個月，完美世界就發出聲明，宣布解散旗下的Runic Games工作室，表示這是「公司專註在線遊戲服務戰略的一部分」。
「西雅圖大冒險」——遊戲人的遊戲
從Runic解散的消息公布後，就不斷能在玩家圈裡聽到為此惋惜的聲音。聯想到近日來話題不斷的「EA氪金」事件，還有Edmund McMillen（《超級食肉男孩》《以撒的結合》作者）爆料「PopCap《植物大戰殭屍》之父George Fan因為不願意在遊戲中加入氪金元素被EA解僱」，可以說無論是Runic還是PopCap，這些成立於西雅圖，曾創作出風靡全球的遊戲作品的優秀團隊，一旦沒有辦法再創作出叫座的作品，一樣要面臨分崩離析的結局。
如今，Runic總裁Marsh Lefler正在官網上為解散後的成員們找下家，希望那些正需要最優秀人才的遊戲團隊給他發郵件；Runic創始人之一的Travis Baldree在自己的社交媒體上回憶這些年的創業辛酸：在剛剛完成《火炬之光》Demo的那個聖誕夜，自己的銀行賬戶里幾乎沒錢了，喝的爛醉的他，在夜裡隻身跑到ATM機上一遍又一遍刷新餘額，祈禱投資人能從天而降救救Runic；而PopCap被EA收購後，其創始人團隊早已在幾年前就陸續離開了公司自謀發展，這樣的結局令喜愛他們的玩家倍感唏噓。
Runic總裁Marsh Lefler面對媒體採訪時說，為了做遊戲一定要來西雅圖這個地方。是啊，西雅圖匯聚了全球頂尖的遊戲公司和人才，這裡幾乎是每個遊戲人心目中的天堂，但同時這裡也是商業資本的修羅場，小而美的團隊一旦選擇接受這種規則，就必須遵循規則的玩法，在商業遊戲的世界裡，情懷和夢想是建立在良好銷量的基礎上。
《Hob》一篇留給遊戲迷城的寓言
儘管有人說是因為新作銷量沒有達到預期，導致團隊解散，但對Runic團隊的每個成員來說，《Hob》仍然是一款值得他們驕傲的作品，就像他們在《Hob》遊戲結局時展現的那樣，你是會選擇「接受女王同化的邀請」還是在艱難的挑戰面前「堅持到底一意孤行」？而Runic成員們給出的答案，就是如今擺在玩家面前的這款遊戲。
即使知道走上這條崎嶇艱難的小路，可能會帶來全軍覆沒的危險，但為了夢想，Runic眾人還是選擇了義無反顧地勇敢突破，因為「如果你不去改變這個世界，那這個世界就不會被改變，直到下一個改變世界的人出現」。
You haven』t heard the last of us。
這是Marsh Lefler留在Runic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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