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歌，有人感激過你的善良嗎？他們只會得寸進尺

04-03

本文由一萬幀電影公眾號(tens-frames)原創首發。

11月，時值江歌去世一周年，近日，此事件被再次拿出來發酵。

去年11月3日，在日本東京留學的青島女大學生江歌在自己的公寓內被殘忍殺害，兇手系閨蜜劉鑫前男友陳世峰。

善良的姑娘江歌

作為唯一知曉事發之時情節的證人，劉鑫卻拒絕跟江歌的媽媽溝通，反而對江歌媽媽四處討要公道的做法嗤之以鼻，認為她已嚴重干擾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繼而出言不遜。

這使得很多人對此義憤填膺——為什麼劉鑫不能在事發後將當日的具體情節告訴江歌媽媽，尊重她最基本的知情權？

為什麼她還能在江歌死去不久去做了新頭髮、買了新包包、對著鏡頭比著剪刀手，開心地迎接新年呢？

最重要的，當時劉鑫為何不去打開房門、援助江歌，而是任由兇殘的前男友陳世峰奪去了閨蜜江歌的性命，兇手逃出法網了呢？

那江歌如果知道你的反應，她當初還會不會那樣做呢？

事發當天，因為你害怕，所以她江歌和陪你劉鑫回宿舍，不想卻在路上碰到了你的前男友陳世峰。

慘案就在之後發生。

她讓你先進屋，自己則留在門外與陳世峰進行理論，制止他進屋。

和解未果，糾纏之下陳世峰亮出了手中的利刃，揮向她，瞬時鮮血滿地，染紅了她帶給你的，你最愛吃的餛飩。

被發現時，她倒在血泊中，頭部遭利刃砍傷，脖子多處刀傷，最大傷口達10厘米。在被送往醫院途中，她最終由於失血過多，不治身亡。

即便是害怕，可是受過了這麼多年的高等教育，劉鑫就沒有形成「做人做事要有擔當」的意識嗎？

不知道。

不知道你有沒有過這樣一種感受：小時候和好朋友鬧矛盾後，兩人互不理睬。當你氣消了，開始回過頭來反思自己的錯誤，小心地措辭並且想要找對方和解時，發現她早就和別的小夥伴玩在了一起。

聽到你的和解宣言，她輕描淡寫，「我早就已經忘了啊」。

你的感受是什麼？晴天霹靂，或者如釋重負？我想，這兩種感受都不會好到哪裡去吧——如果你多往深處想一想，這是不是恰好說明，對方壓根不在意跟你的情誼？

說這個只是想以同理心感受江歌的痛，但註定不及她之分毫。我不知道，若江歌的在天之靈看到母親還在和閨蜜劉鑫如此疲憊地糾纏著，心中會作何感想。會不會抱怨自己遇人不淑，或者悔恨自己壓根不該這麼為朋友兩肋插刀？

都是無解的疑問。

但以上兩個事例的個中細節提醒了我，有這麼一部電影，可以和如今江歌事件中媽媽的處境形成互文。

這部電影，即韓國導演李滄東的《密陽》（2007）。和江歌媽媽的遭遇一樣，《密陽》中也有一位痛失自己孩子的母親。

密陽

平靜的小城市密陽，有一天突然迎來一位氣質不俗的單身母親。她叫李申愛（全度妍飾），畢業於首爾音樂學院，如今放棄了大都市的繁華和生活便宜，帶著年幼的兒子一起，打算定居於此。

密陽是李申愛已故丈夫的出生地。由於丈夫生前總念叨著故鄉的好，李申愛便決定帶上兒子，舉家搬至這裡。對外，她宣稱丈夫死於車禍；對內她覺得，密陽這個地方遠離市井的喧囂，光照豐盈，能給她和兒子充足的個人空間，她很喜歡。

她說，這裡沒有人認識我，我要在這裡重新開始。

儘管周圍的人極少言語，但對她真正的過去尤其是丈夫的死因，眾人心裡卻頗有猜測。甚至有人私下送她一本《聖經》，希望她能每天讀一讀，緩解心中的苦痛——這裡的人信仰的多是基督教。

李申愛拒絕了。

面對金執事的好心幫助，她說「就是親眼見到的，我都不信呢」，意思是，我不相信上帝的存在，更不信上帝會幫助世人。

李申愛和兒子俊兒的新生活開始慢慢步入正軌。她在這裡開了家音樂學院，有一位默默的追求者宗燦（宋康昊飾），交了一群酒肉朋友，也開始著手投資地產。總之，生活得一帆風順。

但很快，這種風平浪靜的局面便被全部打破。自此，李申愛的生活陷入一團泥淖。

李滄東的電影作品不多，卻個個屬於精品。他本是個作家，受到台灣導演侯孝賢《風櫃來的人》的影響，開始接觸電影。我很喜歡他的電影《薄荷糖》，它用全程倒敘的結構抒發了一種對於時間易逝、人生所做的每一個選擇都很關鍵的感慨，帶人直擊了一位loser的養成日記。不誇張地說，使人震顫。

和《薄荷糖》不同，《密陽》的故事要更加殘忍一些。因為它直接觸摸到了人類的信仰無著問題。

和江歌的媽媽把女兒江歌看作自己活著的唯一希望相同，電影中的李申愛也是如此。似乎是上帝在故意懲罰李申愛對自己的不尊，兒子俊兒被綁架了。

申愛強忍住不安，將自己全部的積蓄交予犯罪分子，卻迎來了兒子死亡的事實——而綁架兒子的正是指導俊兒參加演講比賽的男老師，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再一次，金執事向申愛傳教，希望能借上帝的力量撫慰她備受創傷的心。申愛依舊反問道，「如果上帝真的存在，上帝的愛真的那麼偉大的話，那他為什麼讓我的俊兒那麼凄慘地死去呢？」

儘管心存懷疑，金執事口中無所不能的上帝於她而言，依舊像是悲慘生活里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她不由自主地來到教堂，跟著讚歌輕輕唱和。很快，她成了上帝座下一名虔誠的信徒。

信仰了上帝後的申愛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她覺得自己每天都像是在談戀愛，有人在關心和照料著自己，很幸福。她決定去教導所，原諒那個殺了自己兒子的殺人犯。意思就是，用自己的大愛去度罪犯，以傳播上帝的恩惠與愛。

如果用我們素無信仰的常人目光來看，李申愛簡直是瘋了——去原諒一個奪去自己孩子生命的罪犯，are you kidding me?正如江歌的媽媽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殺人犯陳世峰一樣，申愛不應該也不能這麼做。

但李申愛就是這麼做了。

如果劇情就這麼一直發展下去，毫無疑問是變成宣揚基督教的樣板書。而身為一名編劇所必需的思辨性則在這裡體現出來：見完罪犯，面色發白的李申愛似丟了魂一般，輕輕丟掉手中的花，一頭栽倒在地。

花是要送給仇人的，但她已經開始對上帝產生了懷疑和仇恨。

原來，據殺人犯坦白，他不僅早已得到了上帝的寬恕，還整日為申愛禱告。如今，看到申愛狀態不錯，想是自己向上帝的禱告得以實現。

這些話在申愛聽來，卻句句是風刀霜劍。原來，自己還在痛苦中掙扎的時候，罪人卻已經捷足先登，獲得了上帝的愛和原諒。這是她萬萬不能接受的——「他已經得到上帝的原諒了，還需要我去原諒他嗎？還沒等我原諒呢，上帝怎麼可以先原諒他？」

可以說，這時候，申愛的信仰全面崩塌，重新陷入自我矛盾的分裂之中。與此同時，她開始發起對上帝的挑釁，包括色誘教會會長、擾亂禱告秩序等。

這就是為什麼，小編會覺得電影《密陽》中的一些情節和江歌事件暗合的原因。當江歌媽媽還陷在失去獨生女兒的巨大痛苦中時，間接造成女兒死亡的劉鑫卻已經獨自「向死而生」，對過去的事件刻意迴避了。小編無意在這裡以過激的言語抨擊劉鑫等人，只是想說，人應該背負起自己的責任和過錯，先得和過去好好調解，才好繼續接下來的生活吧？

再次回顧《密陽》、與片中申愛同時聽到殺人犯的自白，小編突然間對江歌媽媽痛恨劉鑫及其家人的態度感同身受，也十分理解江歌媽媽「親手掐死她（劉鑫）的心都有」的衝動，這實在是一種沒有辦法的辦法，沒有行動的行動。

92年3月份出生的江歌，和小編同屬雙魚座。雙魚座姑娘有一個特點就是，樂於助人到甚至有願為他人犧牲奉獻的「信仰」。這絕不是說，江歌的結局是她自己造成的。正如江歌媽媽曾對女兒說，搭救別人的前提是，必須確保自己的生命安全有保障。小編也只想重申這一點。

因為即便你抱著聖母之心去救贖或者寬恕一位曾經對你造成傷害的人，對方也可能只是一笑而過，對你所遭遇的傷害避而不聞。正如江歌（微博名：輕描淡寫的左岸）轉過的一條微博所說：有人感激過你的善良嗎？他們只會得寸進尺。

這句話說得絕對了些。但正如魯迅先生「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中國人」那樣，我們也不應該不對人性設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