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孔乙己之——誰識你的才學與智慧?
《再見孔乙己——你的冷暖可有誰知?》
《再見孔乙己之——你為何站著喝酒而穿長衫?》
《再見孔乙己之——誰識你的才學與智慧?》
孔乙己的才學幾何與茴香豆可否入賬探討
孔乙己是否有真才實學?這個問題也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我的意見是,孔乙己是有真才實學的。我想,對此持反對意見的大概會從以下兩個方面反駁我:孔乙己沒有進學,孔乙己知道回字的四種寫法(言外之意是孔乙己凈注意些虛頭八腦的東西)。
第一,進學不是評判一個讀書人是否有真才實學的唯一標準。古來落榜者眾,其中又不乏佼佼者,我們熟知的《楓橋夜泊》就是落第的張籍在歸鄉途中滿懷愁緒中寫的,「才子佳人,自是白衣卿相」是柳三變不第後的牢騷,《聊齋志異》是蒲松齡多年不第的情況下創作而成的。科舉是先進的,同時也像其他任何先進的制度一樣,有其局限性。科舉發展到後面,特別是在八股出來後,已經變得較為僵化,未能很好地選拔人才了,於是龔自珍才會吟出這樣震耳發聵的詩句:「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所以,未能進學也不能說明孔乙己就沒有真才實學。
第二,懂得回字有四種寫法到底是虛頭八腦的體現還是真才實學的證明。經查資料,我們得知,回字不止四種寫法,但有幾種寫法可以說是重複的,而一般人只知道三種常見的寫法,孔乙己卻知道第四種寫法。古時有個人叫東方朔,凈研究些古怪的學問,但據資料記載,他的才學曾幫過漢武帝大忙,一個真正的飽學之士,不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起碼也要勇於鑽研,刻苦學習,不斷充實自己,當他遇見第四種寫法的回字,絕不能敷衍了事矇混過關,不然就會像某歌星一樣,把「自怨自艾」唱成「自怨自哎」,貽笑大方之家。懂得回字有四種寫法,首先體現了孔乙己治學的嚴謹,其次體現了其勇於鑽研的精神,再次則無疑體現了其博學。
第三,孔乙己說話引經據典恰到好處,則無疑說明他有真才實學。小說里,孔乙己只有兩處引用了《論語》,其一為「君子固窮」,其二為「多乎哉,不多矣」。「君子固窮」已經在前文中有過表述,此處不再贅述。「多乎哉,不多矣」語出《論語·子罕》,意思是「(君子)真的在乎多能么?不是只在乎多能的」,請注意,在小說中,雖然孔乙己雖然用手捂罩住了茴香豆的碟子,但他這句話並不是針對茴香豆說的,而是針對自己的處境的又一次喟嘆:我孔乙己在乎多能嗎?不是的,能給孩子們一顆茴香豆吃也挺好了。古語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孔乙己雖然窮,但胸懷寬廣,心裝他人,他每次在咸亨酒店吃酒,都要茴香豆而非煮鹽筍,是因為茴香豆可以分給孩子每人一顆。
第四,孔乙己寫得一手好字。知道現在現在僅存的狀元殿試的文章是什麼樣子嗎?去看了,你就知道字寫得好壞有多重要。
最後,孔乙己故弄玄虛的「偷書」與「竊書」,則無疑是孔乙己真才實學的另類註腳。我們知道,漢語有一種很奇怪的現象,就是說了等於沒說、混淆視聽、顛倒黑白等等劣性的一面。一些政府報告及外交部的發言,屬於說了等於沒說,大大小小的騙子的語言則屬於混淆視聽,而縱橫家的巧舌如簧說穿了就是顛倒黑白。外國人常常抱怨漢語難學,那是因為我們一樣事物常常有不同的說法,同樣是兒子,你的兒子就是令郎,我的兒子就是犬子。孔乙己的「偷書」與「竊書」就屬於那種混淆視聽範疇的,顯然,他已掌握漢語這劣性的一面。
咸亨酒店的掌柜不把茴香豆記在賬上,只是在粉板上寫「孔乙己欠十九個錢」。在孔乙己看來,帳是不應該這樣記的,而是要寫上欠賬事由(比如茴香豆一碟)等等事項的,帳要記得清楚,明白。在過去,也有類似會計的職業,叫帳房先生,要求是能寫會算。而孔乙己將「茴香豆」入賬的想法,無疑是正確的,極具現代會計學思想。簡單地舉個例子,記賬的目的什麼?因為我們的記憶不夠用。假如所有的掌柜都像咸亨酒店掌柜一樣記賬,而有天在他收賬時,欠賬的人記得的數目跟掌柜的記的不同,怎麼辦?肯定是爭執不下的,而若是你把欠賬時間、緣由等都記在賬面上,對質時則毫無疑問地解決不必要的爭執。
從酒店的摻水與小夥計的不屑中談
孔乙己的大智若愚與短衣幫的大愚若智,孔乙己的人生追求與短衣幫的渾渾噩噩
魯迅先生的作品是不置閑筆的,像「這是二十多前的事,現在每碗要漲到十文」是在暗諷物價飛漲與貨幣的貶值。而先生費了很大筆墨描寫的酒店往酒里摻水原因何在呢?從先生的描寫中,我們看到,短衣幫為了防備小夥計往黃酒里摻水做了諸多努力,精明可見一斑,而孔乙己卻是從不瞧從不問的,吃沒吃虧都不知道,真不是一般地傻。
但是在小說將要結尾處,孔乙己說了一句「這回是現錢,酒要好。」每個中學老師大講特講「排」與「摸」時都有意無意地忽略了這句話,更是忽略了一個極為常見的文學技巧:照應。
掩卷沉思,我明白了:孔乙己早就知道酒店往酒里摻水的,但從不說破,也沒像短衣幫那樣摻雜不清,其實是基於很深層次考慮的。常言道「無商不奸」,酒店往黃酒里摻水不足為奇,不摻才怪了事呢,而短衣幫那樣摻雜不清地看著,也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你防得了初一,防不了十五,防得了樣子太傻的小夥計,防不了賊尖百怪的其他夥計。既然如此,計較還不如不計較,酒肉穿腸過,酒水酒水,酒本就是混有水的。不計較,落得清靜,喝酒就是喝一個心情,不計較,落得心靜,心靜自然滋養出寬廣的胸懷。
孔乙己在教小夥計識字時說了句「將來做掌柜的時候,記賬要用」,而聽到話的小夥計卻暗想自己和掌柜的等級還遠呢,還有一個細節,我們也不應該放過,就是小夥計在心裡想「討飯一樣的人,也配教我么?」這兩個細節連綴在一起,我們便可看出,在小夥計心中,人的命運,是幾乎不會改變的,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可能會成為掌柜,更不會想到,也許有一天,他會像孔乙己一樣,弄到將要討飯。他沒有人生追求,不懂居安思危,渾渾噩噩,只知跟別的短衣幫一樣取笑孔乙己,卻從未從孔乙己這面鏡子中反思過自己。
在魯迅的文章中,有個很特別的角色:看客。看客總以看別人的故事為樂,麻木不仁,渾渾噩噩,沒有獨立的思想,甚至沒有獨立的性格。小夥計、短衣幫、酒店老闆都是孔乙己人生路上的看客,看著孔乙己從小康墜入困頓、窮困潦倒、被打折腿,卻從未想過施以援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多年以後,我們讀《孔乙己》竟然也是站在看客的角度,跟當年的小夥計一樣看孔乙己「在旁人的說笑中,坐著用這手慢慢走去了。」而二十年後的小夥計,已經開始覺醒,儘管努力保持當年的冷漠,但還是在「棉襖」與「夾襖」的對比露出了對孔乙己的關心與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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