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筆志怪·狸奴記
04-03
根據前人的志怪故事線索拓展改編後的一個新故事,用來當自己的第一篇專欄文章好了(* ̄3 ̄)╭
白林鎮的王媼,靠在集市上賣菜為生。一天清晨,她的小攤才剛支起來,時間還很早,別說顧客,就是連其他的小販大多都還沒來,微薄的霧氣幾乎凝滯著不流動,陽光很亮,卻並不暖和。
王媼睡眼惺忪地坐在攤位前,有意想打個盹,從街那邊卻驀地傳來一陣孩童的嬉鬧,很快,就有幾個小孩子呼喇喇地跑了過來。落在最後的,是一個穿著紫衣的小男孩,年紀約莫五六歲的樣子,長得白皙可愛,左側額邊垂著一縷像是被火燒焦了似的枯黃的頭髮。孩子們你追我趕地很快跑遠了,最後的那個孩子卻停在了王媼攤前,目不轉睛地看著王媼。半晌,那孩子歪著頭對王媼道:「這不是王大娘嗎?好久不見了!」王媼感到很詫異,因為她從沒見過眼前這個孩子,也根本想不起自己的親戚們誰家有類似這麼大的小孩。那孩子看出王媼的困惑,便繼續說道:「王大娘可還記得五年前您家走失的那隻黃狸貓嗎?」
那隻貓曾是王媼的心頭肉,它走丟後的幾天里王媼傷心得連飯都吃不下,怎麼會忘呢。王媼雖不明所以,卻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那孩子便微笑著說:「我即是那隻黃狸貓的後身。」王媼「啊呀」一聲,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小男孩,簡直難以置信。那孩子捏著額前的那一縷黃髮道:「王大娘可還記得那年,我因怕冷鑽進了爐灶里,結果頭上的毛被火燎去了一塊,痕迹今生猶存。」王媼走出攤來,近距離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小男孩,皺著眉道:「這麼說你不是因為嫌我家窮才逃走了,而是死了?」那孩子斂起笑容道:「常言道狗尚不嫌家貧,我等豈會生二心?實是因那日貪玩,失足墜進了池塘里,這才失了性命,不能再回家了。」王媼點點頭,接著問道:「你們貓兒死後皆可成人嗎?」那孩子赧顏道:「這倒不是。若是那乖巧溫馴的好貓,今生便還可繼續做貓,只有像我等犯了罪的,才會輪迴做人。」王媼驚訝道:「你只貓兒,能犯什麼罪?」那孩子答道:「只因做貓時捕獵鳥雀過多,冥王惡我貪得無厭,所以此生罰為做人。」王媼大驚道:「做人不是好事嗎,怎麼反倒成了刑罰?」那孩子浩嘆道:「做人時,若庸庸碌碌,一無所成,則定遭人白眼唾罵,再有不幸者,乃至衣食難周,枵腹終日;若拚命掙得萬貫家財,高官顯爵,又定會遭蠱蠆之徒明詆暗毀,強取陰奪,一步不慎者,則不僅自身難保,更將貽禍三族。如何比得了做貓時逍遙自在,孑然一身,食宿皆有主人,即使主人無力為,尚有天地為我之父母,晝眠榛莽,夜捕鼠雀,我身亦可無憂,比做人強於千百倍不止。」
王媼恍然若悟地點點頭,又問道:「你還記著前生的事,家裡人難道不會奇怪嗎?」那孩子微笑道:「我又不痴,怎麼會在他們面前說前生事。再者說,前生事只能留存六歲,六歲以後則將盡忘不復有記憶。」「這就好。」王媼接著問道:「你家住在哪裡,我以後還能去看看你嗎?」那孩子指著南面道:「就在離此三里遠的流羅莊上,王大娘想見我時,只要到莊上,問胡三郎是哪家便知道了。」王媼喜笑顏開地答應了一聲,那孩子卻略露難色,對王媼道:「我想求王大娘件事情,不知大娘可否願意?」王媼收起笑容問道:「什麼事?若我能幫得了自然幫你。」那孩子道:「明日午時,若有一著褐衣,戴綠頭巾的壯漢問王大娘太陽是什麼顏色,還請王大娘回答說"紅似硃砂!"王媼問道:「然後呢?」那孩子笑道:「只回答這一句就好,其餘之事不用王大娘費心。」王媼道:「這有何難,但不知為何要如此回答?」那孩子但笑而已,並不回答,恰好這時來了幾個買菜的,王媼便忙去招呼她們了,等到人走了,那孩子也已不知道何時離開了。
第二天,臨近晌午,果然有一個著褐衣綠巾的男子來到了王媼的攤前,這人體格健碩,面綴橫肉,眼神卻總是閃閃爍爍,彷佛十分膽怯的模樣。他恭敬地朝王媼揖了一躬,之後小心翼翼地問道:「敢問大娘,空中這太陽,乃是什麼顏色?」王媼記著那孩子交代的話,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紅似硃砂!」那人像是被雷擊了一般身軀一震,口中大喊道:「噫!吾輸矣!」隨即返身就走,很快就不見了蹤影。王媼感到莫名其妙,心裡想有空一定要找時間去問問那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一面收拾了攤,回家去了。晚上的時候,王媼正坐在屋裡吃飯,忽聽得門吱呀一聲開了,以為有人來了,走出來看時卻發現竟是自家幾年前丟的貓又回來了。那貓體格比以前稍稍大了些,皮毛卻很枯暗,想來是吃了不少的苦,王媼確認這就是自己的貓,因為它頭上的那塊被火燒出的斑禿絕對不會有錯。只是,它不是已經死了而且都投胎做人了嗎?王媼把貓抱在懷裡,又是高興又是疑惑,那貓卻突然開口對王媼道:「幾年時間都沒能在主人身邊陪著,還請主人恕罪!」是一個溫柔的女孩的聲音。王媼撫著貓的圓腦袋道:「你怎麼也會說話了,對了,你這些年都去哪了?」貓兒道:「五年前我正在池塘邊樹下乘涼,不想被塘里的怪物抓了去,被迫給那怪物做了五年的侍女,昨日那怪物業已伏誅,我才終於逃了出來。」王媼心疼得拍著貓的後背,接著問道:「那究竟是個什麼怪物?又是被誰殺的,咱們得去謝謝人家。」
貓兒道:「孩兒也不清楚那怪物的來歷,只聽周圍人都稱呼他叫龜大王。昨日,乃是素來與孩兒相善的胡三郎用計斬了那怪物。」王媼問道:「什麼計?胡三郎又是誰?」貓兒莞爾一笑道:「胡三郎乃是一隻狐狸,最是有勇有謀,昨日他和怪物打賭,誰輸了誰就要離開自己的洞府。賭說:太陽是什麼顏色。三郎說是"紅似硃砂",那怪物卻說是"燦如銀盤",二人爭執不下,就一起跑到洞府外面去找人評理,回來時那怪物一臉晦氣,我便知道準時三郎贏了。果不其然,三郎一來就鬧著讓怪物搬出洞府去,那怪物不依,三郎便說既然不願讓出洞府,那至少也要請他吃一頓飯才行,那怪物欣然答應。那怪物卻包藏禍心,想要在宴會的飯菜里下毒毒死三郎,他卻沒想到我早已成了三郎的內應,飯菜里的毒不僅沒傷著三郎,反倒進了他自己的肚子!三郎趁勢衝上前去,一刀砍了他的腦袋。」聽貓兒講了這麼多,王媼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昨天那個小孩子其實就是胡三郎變化的吧!王媼想著他的這一番苦心不禁笑起來,一面緊緊抱著貓兒自言自語地說:「回來了就好,以後咱們又能做伴兒了,你還能說話,以後就更不愁沒人解悶了。」貓兒眼神懷著歉疚蹭了蹭王媼的衣襟。幾天後,王媼家的貓再一次不見了,王媼說沒準是那個胡三郎和自己家的貓有了感情,所以就將她娶回家去了。周圍人對這說法都嗤之以鼻,甚至連那貓是不是真的回來過都不太相信。隔三差五的,王媼總會極珍重地展示一些東西給大家看,說那都是在半夜裡由狐狸送來的,可在人們眼裡,那都是只是些毫無價值的小玩意兒罷了。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