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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名叫莉莉的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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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之前我的知乎個人說明一直都說要開專欄連載小說,正在寫的就是這篇。現在仍然在連載中,所以就把它作為專欄第一篇正式的文章發出來好了。

----------------------------------------------------正文開始------------------------------------------------

在我八歲那年,我還不到十歲。那天晚上有電閃雷鳴,天空的烏雲被零度的月光射穿了一個大洞,洞里無止盡地穿梭著風,就像蟻穴口的工蟻,來來回回的交換著天和地的能量。那時我還小,聽不出這交錯在一起的,混亂不堪的巨大聲音究竟是一種暴躁地宣洩還是疲憊地喘息。我只會捂著耳朵,站在屋檐下,瞪大了眼鏡,捕捉著天幕下蜿蜒疾行的火花。在某次雷電炫耀力量的時候,我的瞳中倒影出一個活物,一條狗。

隨後我的目光就緊緊盯著它。儘管在看到它一瞬間之後,隨後的世界也因為有月光而明亮,但是在我的眼裡他們是黑暗的,什麼都看不見,彷彿不存在。我怔在那裡很久,時間長的可以讓雨水壓垮我棲身的屋檐,再將我的血肉從骨頭上剝離開。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沖了出去,跑了百十步,喘著粗氣,蹲下去抱起這條趴在濕冷馬路邊沿的狗。我看著它的目光,其實它什麼都知道:從我看見他,到接近它,抱起它,並且擰它的屁股看它是不是活著。但是它只是在對上我的視線後,又扭頭看著深灰色的遠方。除了雨,還是雨。

我抱著狗,慢慢地走回屋檐下。反正它和我的全身都已經濕透了,根本不用在乎多花一點時間在路上。在快要回到家的時候,我看見媽媽從屋裡沖了出來,脖子上套著圍裙,腰間的繩子並沒有繫上,而是鬆鬆垮垮地掛在那裡,像是陳年的臘肉,散發著油脂的酸腐味。我以為這個夜晚我就要在屋外度過了,沒想到她還是測了一下身,把我放進了屋內。

在屋內,我站了好一會兒。身上的水都順著毛髮,順著衣服的纖維流到地上,又沿著凹凸不平的地板四下逃竄。不一會兒地上就及其了許多的小水窪,水窪上飄著滿了在家中覓食的螞蟻的屍體。它們在雨季到來之前,已經把家搬得足夠高了,仍然擋不住飛來橫禍。媽媽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這次她脫了圍裙,捲起了袖子,露出了小臂,用雪亮的勺子指指點點我,嘴裡在嘟噥著什麼,手臂上的肉一顫一顫,感覺隨時要融化並滴下來。我不太理解她說了什麼,只知道她說得累了,叉著腰喘著粗氣。她從桌子下面拖出一塊凹凸不平的板,豎著眉毛,沖我指了指那塊板。這個指令我再熟悉不過,便徑直抱著狗跪了下去。膝頭略有些疼,但是我並沒有在意。我仰起頭對媽媽說,「媽媽」,又指了指懷中的狗。我想說,「看,這不是一條好狗」,但是我說不出來。我說話的能力,我學習咒語的能力,在四歲那年就被永遠封禁了。

然而那全然是一個意外。

在我三歲的時候,就開始失眠。我並不在乎每天睡得更少,甚至多了玩耍的時間對我來說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但是我的父母並不這麼認為,他們對我在三歲的時候就學會了老年人的技能而感到非常驚恐,似乎我的失眠就意味著我已經長大了,我長大了就意味著他們要死去了。我能理解他們的擔憂,但是我不能理解他們為什麼這般恐懼。世間的生命是平衡的,在地底、人間與天堂之間流動。出生和死亡都是有定數的,不能出生更多,也不能死亡更少。一朵花開放的時候,就有一朵花隨之凋零。但是它又不是那麼嚴格。起碼在這條奔騰不息的河流里,真的不會有神祗在乎在一瞬間有一兩滴因為飛到空中而停留更久的水花。

從那時候起,我被迫見了許許多多的醫生。我記得,有一個醫生頭上插著兩條雞毛,在遇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是有翅膀的天使,會解除你身上一切魔鬼的詛咒。這個天使不出所料的失敗了。勤奮的他給我施了法術,又開了很多的藥物,比如太陽下面曝晒兩個小時後噴上符水的蟑螂、樹懶右後肢的第三隻趾甲蓋、蠶蛾頭上有三個分叉的觸角等等,但是沒有一個是奏效的。媽媽似乎對他很失望,因為有一天,她對爸爸提起,說她用醋和食糖在那個醫生的診所門口畫了一個六芒星陣。它是無色的,白天看不見。但是在滿月的夜晚,螞蟻爬滿整個法陣的時候,這個法陣就會著起火來,如果有點微風,它們可以輕易燒掉一幢房屋。但是很不幸,滿月那天晚上下起了大雨,就像我遇到這條狗的時候一樣。螞蟻是不可能在這一刻不要命的爬上酸甜可口的法陣的,他們早就挪到了更為安全的地方。和吃相比,命永遠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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