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愛上一個得不到的人

我沒有陪你傷春悲秋不配有憾事，你沒有共我踏破萬里不夠劇情延續故事。

——張敬軒《春秋》

1

林夕筆下的經典很多，張敬軒的這一曲《春秋》是我尤為中意的一首。

近年來，港樂已死，粵語式微的論調充斥著網路。

作為香港樂壇的擁躉，我不願相信這樣的論斷，卻不得不接受港樂輝煌不再的事實。

或許，港樂終究是屬於小眾的吧。

無論世界如何變遷，鍾情於斯者總能在那裡找到自己的精神凈土。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北方人，身邊喜歡港樂的人不多，屈指可數的幾位還都是有故事的人。

我小時候，遊戲還是紅白機的天下。

無論是日本的任天堂，還是山寨的小霸王，青春里總有一台遊戲機。

諸如雙截龍、魂斗羅、超級瑪麗、赤色要塞這些如今看來很不上檯面兒的遊戲，當時卻可以一玩兒就一個下午。

去年冬天，小白來深圳找我，說帶了一件好東西。

而他口中的好東西，竟然是一台任天堂三十周年紀念版紅白機。

然後，我們兩個已經二十七歲的人便樂呵呵兒的重溫童年。

小白說，為了照顧你咱們今天就玩兒《雙截龍2》，玩兒到通關收場。

小白之所以這樣說，是知道我的第一款紅白機遊戲就是《雙截龍2》。

我當時想，這小子果然夠義氣，重溫童年都把我放在第一位。

事實證明，我還是太年輕了。

十幾年沒碰過了，我明顯手生了許多，總是一不留神便少了一條命。

然後，小白便一副得意的鄙視我。

當年如火純情之時，我可是跟同伴兒一命通關的。

後來我才知道，那小子為了這一天已經苦練已久，所謂重溫童年就是為了當場虐我的。

姑蘇慕容的絕學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那個傢伙便選擇用我最擅長的遊戲狂虐我。

2

我跟小白認識是高一入學的軍訓，確切說是軍訓的第三天。

陌生的校園，陌生的面孔，我們總是希望儘快可以找到一個可以報團取暖的人。

站軍姿太久我兩腿發酸，去水房洗臉時一不留神摔了一跤，手臂劃破了一大塊皮。

雖說只是一點兒小傷，被汗水浸濕的傷口卻不是一般的疼。

我正在心底抱怨真是倒霉的時候，一隻手沖我伸了過來，那是一隻白凈、嬌嫩、骨感的手。

我抬起頭，只見一個穿校服的短髮女生在沖我微笑。

然後，我伸過手去，女生便拉我起來。

你沒事兒吧。女生唇角微微揚起，嗓音溫柔的問了一句。

沒事兒，我連連搖頭，只是擦破點皮而已。

已經入秋，天氣卻依舊炎熱。

女生看了一眼我手臂上的傷，抿了抿唇。

嗯，雖然只是一點小傷，不過這個天氣還是消毒一下的好，以免傷口發炎了。

其實，磕磕碰碰的傷於我來說並不陌生。

初三那年，我推開後門進教室時，一不留神被露在外面的一根釘子扎了一下。

掌心被掀開了一個拇指大小的口子，坦白講，真的好疼，我幾乎都要疼哭了。

這點兒小傷我當時根本沒當回事兒，結果第二天起床時，發現傷口處鼓起了一個大包。

傷口流膿了，那時我也是夠生猛，直接將裡面的膿水擠了出來。

簡單清洗一下傷口，便洗漱完畢騎車去往學校。

結果，第二天睡醒時又鼓起了一個大包。

我記不清這樣的劇情究竟持續多少天，最終還是痊癒了，且一點兒疤痕都沒留下。

理論上講，這次小擦傷跟當年比起來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過，考慮到當年的經歷，我還是決定聽女生的去消消毒。

而這個時候，一位同樣穿校服的男生跑了過來，手裡還拿著一瓶透明的藥水兒。

拿藥水兒的這位便是小白，女生則是小白的青梅竹馬，楚藍，我們都叫她楚楚。

原來，小白那個傢伙割傷了手，便去搞了一瓶消毒藥水兒來。

如此說來，我們還真是同病相憐，如果那個傢伙是個女生，我一定會認為這是一種緣分。

用清水沖洗過傷口後，小白便給我用藥水消毒，疼得我只咧嘴。

這便是我和小白和楚楚認識的過程。

3

小白之所以叫小白，是為了跟班上的老白區分開來。

小白不姓小，老白不姓白，那個時候我們流行叫綽號兒。

入學的時候，我在一班，小白和楚楚在八班。

文理分班以後，我還在一班，這兩位也被分到了一班，小白還成了我的同桌兒。

我們都喜歡聽粵語歌，都喜歡看港片。

按照物以類聚的法則，我們成為同桌兒一點兒都不奇怪。

而楚則與我們的喜好大相徑庭，跟多數女生一樣喜歡偶像劇，台劇和韓劇才是她的青春。

我跟小白坐在角落裡，興緻勃勃的談著TVB經典劇集。

比如《天地男兒》《天地豪情》和《創世紀 》等等。

楚楚心心念念的卻是《浪漫滿屋》和《一起去看流星雨》。

不過，我們終於還是有一部共同欣賞的劇，便是2003年的《金枝欲孽》。

作為宮斗劇的開山鼻祖，TVB的這部作品北上在芒果台開播後，收穫了一眾擁躉。

楚楚便是其中之一。

我跟小白喜歡這部劇，則因為我們是港劇迷。

這部由金牌監製戚其以操刀，集合了陳豪、林保怡、佘詩曼、張可頤、鄧萃雯一眾小生花旦的台慶大戲，港劇粉兒無論如何都不會錯過。

後來，在《金枝欲孽》效應之下，內地開始了一陣宮斗劇熱潮。

明氣最大的當屬後來無恥抄襲的《甄嬛傳》。

這部故事架構抄襲《金枝欲孽》，情節抄襲多本網路小說兒，甚至連《紅樓夢》都沒有放過的垃圾卻大紅大紫。

當下的法律環境下，抄襲成本太低，才會導致抄襲者有恃無恐。

更可悲的是，有許多讀者觀眾明知是抄襲，還理直氣壯的替作者洗地。

好吧，這其實跟小白的故事無關，還是不多說了。

小白和楚楚從小到大都是對方最親密的朋友，不同的是，小白對楚楚有情，楚楚對小白無意。

雖然一直都喜歡著楚楚，小白卻遲遲沒有將這份愛說出口，因為怕尷尬。

事實上，小白對自己的感情楚楚並非毫無察覺，只是對方沒有戳破也不想表示什麼。

友達以上也好，戀人未滿也罷，他們都是彼此心中最在乎的人。

不過，在楚楚心裡，他們之間的友情就是友情，永遠不會發生質變。

我問小白，不都說愛屋及烏嗎，你那麼喜歡楚楚，為什麼不跟她一樣去看偶像劇呢。

小白一臉不屑，我喜歡的是楚楚這個人，不是楚楚喜歡的東西。

好吧，我表示無言以對。

高三那年，狀態不好我選擇退學，也就是在那一年，小白終於決定跟楚楚表白。

因為，擔心畢業以後不能考去同一所大學。那個時候，他就更沒機會了。

結果，當然是被拒絕了。

小白的告白很直接，楚楚的拒絕也很乾脆。

小白說，楚楚，其實我喜歡你。

楚楚說，小白，其實我不喜歡你。

窗戶紙被戳破後，他們的關係沒有任何變化，他們的友誼也沒有任何變化。

4

第二年暑假開學，小白如願和楚楚考去同一所大學。

我則轉校重讀高三，於是，當初的同班同學搖身一變成了我的學長。

大一下班學期，楚楚戀愛了。

她沒有因此刻意跟小白保持距離，依舊如從前一般親近。

歌聲里唱著戀愛大過天，楚楚則將戀人同朋友和家人看的同樣重要。

所以，她從不考慮男朋友是否介意她和小白的關係過於親密。

若是對方很介意這件事，說明他便不是自己的良人。

我真的好羨慕小白，也好羨慕楚楚，羨慕他們擁有此次這樣的異性密友。

事實證明，找到同自己理念一致的戀人真的不容易。

相戀的第二年，男友終於表達了對她和小白歡喜的不滿。

後來，這段感情變走到了盡頭。

那是楚楚的初戀，就這樣草草結束了。

失戀以後，楚楚很傷心，便叫上小白一起出去逛街，喝酒，唱K。

燈光昏暗的KTV包房內，楚楚一邊喝著酒，一邊情緒激動的演唱著許多失戀曲目。

從辛曉琪的《領悟》到陳小春的《我的愛人》，再到梁靜茹的《可惜不是你》。

唱著唱著便泣不成聲，她什麼都不說，只是哭，靠在小白肩膀上歇斯底里的哭。

見楚楚哭的這麼傷心，小白也覺得很難過，他拍拍楚楚的肩膀。

對不起，楚楚，都是我不好，以後我會注意適當跟你保持距離的。

楚楚沒有說話，依舊只是哭。

從那以後，小白便故意躲著楚楚，總是借口有事推掉她的約會。

因為，不想自己又破壞了她下一段戀情。

楚楚是真的很在乎小白這個朋友，從未當他是備胎，更不會當他是失戀時的療工具。

那一年平安夜，寢室的姐妹們都精心畫好妝容，出去和男朋友約會。

楚楚一個人站在陽台，望著昏暗的路燈下或甜依偎，或形單影隻的行人，心底湧起一絲淡淡的酸楚。

她終於又撥通了小白的電話，說你要再故意躲著我，我可就真生氣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楚姐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她和他一起走進教學樓，一層一層往上走，最後稍稍爬上天台。

她踮起腳尖，摟過他的肩膀，望向星光點點的夜空。

少女懷春，都幻想過跟心愛的王子手挽著手，坐在一起看星星，看月亮。

其實，夜空這麼美，不一定要同戀人分享，跟密友一起看也別有一番滋味。

老實說，剛分手那會兒我曾在心底怨過你。

可是，那種埋怨只是暫時的。

在我心裡朋友跟戀人一樣重要，哪一邊我都不會妥協。

戀愛與分手都只是我自己的選擇，所以，你以後不要故意躲著我了。

小白點點頭，同樣望向遙遠的夜空，嗯，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5

大四那年，楚楚開始了一段新的戀情。

畢業以後，同男友一起去了北京，小白也選擇去北京闖蕩。

一年之後，楚楚又失戀了，據說還是跟她與小白之間過於親密有關。

這一次失戀，楚楚顯得格外冷靜，說不傷心是假的，卻不再歇斯底里。

她想明白了一點事。

兩次分手都跟小白有關，然而，真的是這樣嗎。

愛是用心，不是佔有。

現實中有許多這樣的人，總是對自己的另一半過分「關心」，這裡的關心是貶義詞。

比如，女生會時不時的對另一半視頻查崗，男生也會格外在意女友跟異性友人相聚。

我覺得這是一種病態的心理，可悲的是，許多人都認為理所當然。

如果兩個人在一起連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還談什麼愛情。

再說回楚楚的事，兩次分手都是男生提出來的，理由都很官方，我們不合適。

其實，分手的背後一定有另一方不知道的原因，往往那才是關鍵所在。

比如另結新歡，比如甜蜜不再，其實，歸根結底就是不愛了。

分手以後，楚楚和小白一起在出租屋裡喝酒。

小白說，你都分手兩次了，真的不考慮一下我嗎。

楚楚搖搖頭，一口氣幹了一罐啤酒。

這還用問嗎，要考慮不早就考慮了嗎，你小子還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小白不甘示弱，也幹了一罐兒啤酒。

我願意，要你管。

楚楚不屑地一笑，切，好像誰想管你似的。

我只是擔心你孤獨終老，阿姨會怪我沒給你找個女朋我。

小白冷笑一聲，故作瀟洒。

哼，還真以為我會為你孤獨終老啊，別自戀了，說不定哪天我就轉去追其他美眉了。

哼哼，我巴不得那一天早點兒來呢。

……

6

至今，楚楚沒有再開始新的戀情，小白也依舊單身。

終於將《雙截龍2》通關以後，我開了一瓶廉價的紅酒。

小白覺得很奇怪，以前你不是滴酒不沾的嗎，怎麼，你的胃病好了。

我搖搖頭，沒有。

我還是跟以前一樣不喜歡酒精的味道，只是偶爾一個人喝點兒紅酒，找找酒醉的感覺。

小白接過我手上的酒杯，嘆了口氣。

真沒想到，這兩年發生的事把你折磨成這樣了。

我故意岔開話題，哎呀，不要說我了，怎麼，你小子現在還是跟以前一樣，一心惦記著楚楚嗎。

小白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掃了一眼廉價的紅酒。

哎，你這酒也太不上檯面兒了，改天我給你寄些好的來。

我連連拒絕。

別，我又不喜歡喝酒，再好的紅酒我也品不出其中滋味兒，你還是留著自己享用吧。

這時我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春秋》港樂版最後的演奏。

我看了一眼是陌生號碼，便果斷拒接，順手加入了黑名單兒。

小白問我，你怎麼不接啊。

估計又是騷擾電話，不是推薦股票，就是問你需不需要貸款。

哦，小白笑了笑，你也喜歡這首歌嗎。

嗯，很喜歡，不過你聽了應該更有感觸吧。

嗯，小白點點頭，不過見解不同吧。

許多人都說這首歌是在表達得不到的怨恨，我卻不這麼認為。

不可否認，有許多故意保持曖昧，拴一個備胎在身邊的人。

經營一份感情的同時，還要為可能分開的結局買一份保險。

幸運的是，我不是這樣。

我喜歡楚楚是我的事，她不喜歡我是她的事。

我們關係很好，跟以前一樣好，她沒有把我當做備胎，我也從不當自己是備胎。

當然，得不到終究不是什麼開心的事。

有時候我也會覺得自己很失敗，我也會抱怨為什麼她就是不喜歡我。

不過，就像歌聲里唱的那樣：愛若能堪稱偉大，再難挨照樣開懷。

正所謂紅塵萬丈皆自惹，情深不悔是婆婆。

單戀這種事無所謂值不值得，關鍵是願不願意。

我一直都覺得小白很偉大，楚楚也一樣偉大。

《春秋》這首歌下面的評論五花八門，有人借樓表白，有人感慨往事。

我愛的人不愛我，這件事並不稀奇，如果那個人恰好是你的好友，則會變得很微妙。

這種情況下，告白以後無外乎三種結果。

第一種，一切如故，朋友還是朋友，這段友誼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第二種，像許多人擔心的那樣，被拒絕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第三種，朋友還是朋友，對方卻不冷不熱，遊走於曖昧邊緣。

對於單戀的人來說，最痛苦的無疑是第三種結果。

對方明明不愛你，卻故意保持著模稜兩可的態度。

偶爾也會主動聯繫，發來有曖昧嫌疑的字眼。

你誤以為還有機會，於是越陷越深，難以自拔。

其實，對方只是當你是備胎，需要時靠近，不需要時遠離。

你被對方傷了一次又一次，於是，終於決定離開了。那人卻故意裝糊塗，問你為什麼。

如此這般，又如何不怨不恨。

小白和我都喜歡港樂，喜歡港樂自然繞不開林夕和黃偉文。

在我愛的人不愛我這個問題上，林夕和wyman的詞作表達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

有人記掛春秋，有人放下那誰，有人越陷越深，有人慢慢心淡。

不過，感情是最沒有定性的，從來都沒有慣例可循。

就像那句話說的一樣，我聽過很多道理，卻還是過不好這一生。

親愛的陌生人，你是否也曾愛上一個得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