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藝術漫談-MoMA遊記

周六陪著@張斯然 同學去了紐約的現代藝術博物館(Museum of Modern Art,MOMA)。

我之前早就耳聞紐約這個MOMA的鼎鼎大名,畢加索的好幾幅畫作、梵高的「星空」,都在這個博物館裡;剛來紐約的時候便選了個周日前去觀賞。到了博物館,對這個現代藝術一竅不通的我,只是匆匆擠進人群,看到了「星空」,再被人擠到一旁,只得悻悻走到一邊去看畢加索。只是這些個畢加索的女性人體,在我眼裡也就跟出自三歲幼童之手的畫作一般,是遠遠不能登上這經典殿堂的;佇立兩三分鐘之後實在看不懂只得放棄,裝模作樣地把畫作旁邊的介紹通讀了一遍,點了點頭,趾高氣揚地走開。梵高畢加索看罷,撓頭不已,更別說別的近現代乃至當代畫作了,只好在稍稍眼熟的幾幅作品前面停留一番,權當自己已經來過,心裡一方面好奇這些兒童皆可創作的畫是如何能夠被搬入高雅殿堂,一方面只是不斷地跟自己說再也不會來這種地方折磨自己了。

來NY的話怎麼能夠不逛博物館呢,如果是一天的行程,大都會是遠遠不夠的,惠特尼又顯得太遠,思來想去還是MOMA比較適合安排。

在北門買了票,便直奔五樓星空、畢加索之地。被人群推推搡搡,本身就看不懂的我便覺得分外不耐煩,腦內只有一個問題不斷地重複著:「梵高的畫作倒也罷了,能夠看懂表達的是啥,似乎還有一些印象派的影子,這畢加索,到底是什麼讓他成為大師的?」百無聊賴之際,只得拿出手機,看看維基中畢加索的履歷。

這個畢加索,是立體主義(cubism)的開創者。「唔,那這個立體主義,又有什麼厲害的地方呢,又為什麼是劃時代的呢?」

Les Demoiselles dAvignon-Pablo Picasso-MoMA

張老爺是藝術生(據她自己所說),看我看維基看得不亦樂乎,無心陪她一起觀賞畫作,便過來跟我討論起這些畫。

「我上次來的時候發現,畢加索的畫好像眯起眼睛來看能看懂誒,能發現這些個人還是三維的。」我說。

「啊我試試。」張老爺答到。

「其實這個立體主義,到底厲害在哪呢。」

「好像是因為拋棄了傳統的透視法原理吧,不再使用透視法,而是在同一個平面上表現一個三維的物體的各個方面,所以稱作立體主義。」

「唔,這麼一想好像眯起眼睛來看能看出一個三維的人也說得過去了耶。啊你看這個雕塑,好像也是把一個正常的雕塑拆分成很多面然後再重新組合的耶。這麼一說立體主義我也大概能理解了。」

「哇這個喬治布拉克,好像更過分,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東西了。」我補充到

Man with a Guitar-Georges Braque-MoMA

張老爺沒搭話,好像在專心欣賞布拉克的畫作。

「哦,這個布拉克,還是野獸派的一員啊。」

「嗯,野獸派就是用強烈的色彩來表現他們內心的心理活動和價值」,這一點是從梵高開始帶起來的,梵高就是用繪畫和色彩來表現心裡的第一人。」

「原來梵高的偉大之處在這裡啊。」

走著走著,來到了第二個展廳。

Ernst Ludwig Kirchner. Street, Dresden. 1908-MoMA

「對耶,你看這個畫作好像就並不是在用顏色來反映真實的顏色,而是作者內心的一種激烈的心理活動。」

「這個恩斯特,是橋社的一份子。」我問道。

「橋社,就是那時候德國一幫子表現主義的社團;表現主義嘛,就是從梵高開始,區別印象派,著重反應自己內心感受的一群畫家。」

「我感覺他們似乎確實不太重視這個繪畫是不是反應了真實的東西誒。那他們為什麼是傑出的呢,好像技法來說都並不出眾啊。」

Self-Portrait with Two Flowers in Her Raised Left Hand-Paula Modersohn-Becker-MoMA

「我們老師之前給我們上當代媒體的時候說,你要把他們的作品放在他們當時的背景來看,那都是劃時代的作品。」張老爺說。

如醍醐灌頂。

之前自己總是去站在當代的角度來看這些畫,認為這些畫好像就很簡單得畫出來的,殊不知這些畫家要在他們那個背景里做出這樣的作品,大概是會需要力排眾議的吧,要麼就只能默默無聞,直到去世之後有人認識到這作品的時代性,才能從故紙堆里翻出來,濃墨重彩地寫上一筆。

作為一個藝術家,如果按照老八股來畫作,固然是能夠容易賣上好價錢的;就像梵高,既然那時候印象派已經是大大主流了,只要按照印象派的做法來畫上一些個花鳥蟲魚,至少是衣食無憂的。只是他只願意用自己的畫筆畫出自己想要表現的東西,不把自己工具化,這種藝術追求,只能讓梵高自己為那時主流藝術界所不容,而只能籍籍無名地死去。這種沒人欣賞的畫家,大約是孤寂的頂峰,最為難過的吧,但他們,似乎也是最為自戀的。

「所以畢加索,在生前就能讓自己的畫作賣得上座,還是非常幸運的呀。」

下一個展區。

張老爺突然眼睛放出光來

「啊這幅畫!是馬蒂斯吧!」張老爺衝去了畫的旁邊一排小字說明處。

「啊真的是馬蒂斯!」

The Dance (first version),Henri Matisse, 1909-MoMA

這是一幅一面牆大的畫,畫面上有五個人正在圍圈跳舞。

「這幅畫當時是一個人向馬蒂斯定做的,馬蒂斯用了幾天就畫出來了。」張老爺手舞足蹈地說。

「這幅畫還真的蠻有表現力的,雖然完全沒有所謂的「像」可言。大概這就是用平面繪畫來表現動感的功力吧。」我心想。

馬蒂斯的作品被擺在了達達主義廳的一側,但自己確實完全沒有辦法欣賞達達主義的藝術作品,一切都是看似是隨意拼湊而成,再加上一些文字賦予的意思,就成為了一件作品。

看到我站在這幅畫面前滿臉疑慮,張老爺走過來「你別看這幅畫好像畫得不怎麼樣,但是主要是他的表現力很重要,你如果要比透視法,比寫實技巧,文藝復興三傑已經是巔峰了,再也沒有人可以超過這些人了,在古典道路上已經是頂峰了,所以後來的藝術家只能通過別的方法來突破。」

下一個廳,就更為現代了。

Trafalgar Square-Piet Mondrian-1939-43-MoMA

「所以其實現代藝術,就更著重於用作品來表現人的內心,而不是反應這個東西是什麼,是這樣子吧?」我感覺我似乎已經摸到了欣賞現代藝術的門路了。

「對,是這樣的。」張老爺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其實作品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藝術家賦予了這個作品什麼樣的意思。這好像也是達達主義的一個理念。」我若有所思。

「來來來,這個特拉法加廣場給我照一張吧!」張老爺說到。

「嚯,難怪是倫敦人,就是對這個有鍾情是吧。」

後面幾個展廳,我們快步瀏覽了一遍;在出口的地方,手裡拿著相機的我突然腦海里閃過一個點——

「其實攝影的誕生對繪畫應該也是有破壞性的影響的吧,畢竟如果要寫實,要透視法,要描寫真實的東西的話,人手畫出來的東西總是不如攝影的啊;還有你看,攝影的誕生的同時,繪畫作品就開始轉變為內心的探索了,而不僅僅是將看到的東西copy到紙面上。」

「對對對,攝影技術對繪畫影響非常深遠,我們當時攝影老師也是那麼說的,攝影也應用了很多繪畫的技法來進行創作,但繪畫就再也沒有辦法像攝影一樣了,畢竟這個技術擺在這。」

「那這個超寫實的繪畫流派,應該是繪畫界的最後殊死一搏了吧。還有,難怪越是現代的作品,越不拘泥於在畫布上進行創作了,你看很多展都會展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作品,像什麼泥土噴泉什麼的。」

Campbells Soup Cans-Andy Warhol-MoMA

「對,還有一些變成了波普藝術,像 Andy Warhol。」

以前曾經覺得逛藝術展似乎一點意思都沒有,想來,只是因為自己沒有觸摸到藝術家本身想要表達的東西,所以沒有通感吧,如果能夠下足功夫,了解清楚,還是非常有意思的呀。

所以,藝術是什麼呢?

藝術,是需要觀看藝術的人自己解釋的。


但是,

在下一層樓,張老爺還提出了一個作者已死的概念:

當作者完成了這件作品之後,這件作品與作者的聯繫就被完全切斷了,作者完全無法再解讀這幅作品,而所有的解釋權都在了觀者的手裡。

「這麼來看的話,其實這個藝術的內在本質是什麼作者已經完全沒法控制了吧。」我問到。

「對的,在完成了這個作品之後,這個作品就不再屬於這個作者了,而這個作者也就真正死去了。」

這時我們路過了一個燈光展,燈光打在人身上投影在了背後的幕布上。

「啊,你看這個,其實這樣子藝術家給予一個途徑,一個半成品,而不是完成時態,就可以達到跟觀者的交流了吧!」我驚訝到。

「嗯,這麼想貌似也是對的。」張老爺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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