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見聞

04-02

從車窗中看白雲成堆的藍天之下自由生長在樓宇之間的翠綠草坪，一霎時以為自己身在蘇州。

新加坡與蘇州，都愛在城市當中鋪上綠地。不過，較之規模來說，新加坡綠地的地位更加高：新加坡作為全球人口密度第二高的國家，土地稀缺，而在市中心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綠地草坪也是說長就長，容不得挪作他用。與其說新加坡是在城市中鋪綠地，倒不如說是在綠地之中鋪上城市。因此，新加坡是公認的花園城市，用他們自己的話來說，是city

in a garden. 新加坡對於綠化幾乎到了痴狂的地步。不論路旁的空地，就連欄杆的側面和樓房的牆上也植了垂直綠化。屋頂上不用說，大抵都有空中花園。也許從空中向下俯瞰，看到的儘是植被。加以新加坡四季皆夏，綠化不會落葉發禿，永遠是綠色一片。新加坡作為金融中心，充斥著激烈的競爭和快節奏的生活，但在這樣的花園城市中行走，可以忘卻塵世的繁雜與喧囂。

綠化並不是新加坡唯一值得稱道的景色。作為一個島國，新加坡有兩處海灘。陸上也有湖與河。不同的水養育不同的生靈，星洲是比蘇州狂野的水鄉。早些年在野外出現過多起鱷魚傷人事件。現在鱷魚基本上都被專門的機構抱走，不過仍然可以到處見到各種野生生物。壁虎是最常見的，這小東西總是一動不動地趴在牆上窗上，被人驚動之後就光一般地溜了。其次是蝸牛，和國內的相比可以稱為巨無霸。一次在路上走著，踢著了一隻，看仔細之前還以為踢到了一塊鵝卵石。此外如蟑螂、千足蟲、大蜘蛛等等，都可以在城市中見到。每個城市都有自己的鳥，在新加坡是敢於奪人餐食的烏鴉。

與星洲的狂野生物不相匹配的，是它的經濟。星洲的面積只有上海的九分之一，而歷經二戰和被獨立，卻從當年連糧食都成問題的小島，打就了亞洲四小龍的神話，成為世界金融中心。雖不曾親歷新加坡的經濟事件，也可以從濱海灣高聳輝煌的金沙酒店，市中心競相爭高的銀行大樓，烏節路一整條路上摩肩擦踵的名牌商店中領略其一側面，可以從貴於國內的60%日常消費，用錢如荷包漏錢之中體驗其一表現。

雖說此處也有一新刀（五元）的經濟米粉，但通常一頓飯是四到十四刀。中餐、西餐和日本料理是最常見的食物。雖是中餐，和國內常見的大不同，大抵是福建菜、廣東菜和海南菜的混合體。海南雞飯、雲吞面是最常見的大眾料理。這裡麵條用的是機械面，嚼勁差，味道渾，去手工面遠矣。同為潮濕之地，星洲的口味卻十分清淡，也基本不用辣。若是沒有西餐，像我這般好重口的浙江人怕是要嘴裡淡出鳥來。

從飲食也看出來了，這裡的華人多是近代福建、廣州和海南人的後裔。當時一部分的移民是來此經商的，另一部分則是被騙到這裡做牛做馬，他們被成為苦力（Coolie）。牛車水唐人街保有苦力的宿處：一間二十平米不到的窄房，一時住下過兩百個苦力。但就像全世界各地的華人一樣，他們什麼苦都可以吃得，只是要讓自己的孩子們走向上層社會。這大概就是新加坡發展的人和。一個在新加坡讀書的同學說她受不了新加坡同學什麼事情都要相攀比。也許，對這樣的小小的島國來說，爭先恐後的精神正是他們的立國之本。新加坡另一支華人則是自古以來，於鄭和下西洋之後尤甚，移民到星洲的人。他們被稱為峇峇（bā bā，男）娘惹（女），或是與馬來人印度人通婚，或是不通婚，都保持著一部分華人的習俗。上文提到的馬來人，印度人（泰米爾人），加上華人，便是新加坡最大的三個種族。三族非常之融洽和諧，得益與李光耀先總理的不歧視政策。無論哪族人，都很友善熱情。不說你主動問問題，就是你沒問出口，他們也可能主動來幫助你。

我在這邊項目的老師是華人，叫Terence Sim。他的身上可以體現出NUS非同一般的水平。就文憑來說，他是MIT的本科生，斯坦福的碩士，卡耐基梅隆的博士。在ECE領域，這樣的文憑可以說是金字塔的頂尖，大牛中的大牛。但是Sim老師卻完全沒有大牛的脾氣。他個子略高，身材稍寬，圓圓肚子，光光頭頂，一直笑得很慈祥，端的一副彌勒佛樣子。和善的面目之後也是和善的性格，對於學生的各種或好或不好的問題都會耐心作答。沒有大牛的脾氣，Sim老師倒有一身大牛的本事。因為本項目學生基礎不等，而日程緊張，老師便用了四節課時間給大家重溫線性代數，並花兩節課時間講完概率論。與預期的相反，在這麼簡短的時間，非但把知識點都講到，而且為枯燥的內容增添了生動的解釋。以線性代數為例，老師用合體動物四不像為例解釋了線性組合。實用而深刻的矩陣四空間的關係圖也令我印象深刻。這是在交大花一學期來教的線性代數課里所沒有的。

說來實在令人敬佩，新加坡在國人眼中可能只有米粒大的地兒，卻打造了亞洲最強的兩所大學（基於QS排名）。李光耀曾經評價他的政治夥伴們為瀕臨滅絕的優秀人才，不禁令我想起《後出師表》中的「此皆數十年之內所糾合四方之精銳，非一州之所有」。但是李光耀做到了以一小洲而不斷產生精銳，正是得益於他對教育的重視。

李光耀被稱為是尼羅河往東最英國的人，卻像最傳統的中國人一樣重視教育，我看並不是巧合。新加坡雖一度以英語為宗，但底子里仍保留著各個族群的傳統和文化。新加坡駐聯合國大使曾誇海口稱在中國和印度相繼崛起的幾十年內（其稱之為亞洲時代），集中華文化、印度文化、伊斯蘭文化、西方文化於一身的新加坡將成為世界的中心。

新加坡聯合國大使的自信有待考量。且不分析新加坡的經濟和政治。以日常生活來看，新加坡缺乏電子支付系統，網購和外賣價格昂貴且總令人苦等。這說明了，新加坡在最新的科技應用上，呈現著落後的跡象。這一點，對於擁有亞洲最好大學的新加坡，我感到很失望。不過聽說星洲已經開始有了一種電子支付手段，可知星洲人士也開始意識到不斷學習不斷進步的重要性。如果對不斷學習不斷進步這八個字能夠瞭然於心，以新加坡的實力，定能在即將到來的亞洲時代成為世界中心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