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留下的眾多bug中，這一個最蹊蹺

04-02

王熙鳳究竟有幾個孩子？

不弔胃口，先回答，三個。

這是何心秋的第四十二篇紅樓文。

大多數的書都是讀者越讀越明白作者在寫什麼，但紅樓夢絕對是一個異數，讀得越深，越容易被曹公留下的一些伏筆隱喻甚至漏洞所迷惑。

這裡面有曹公故意為之的，也有他反覆刪改過程中，突然離世，很多坑都來不及填的原因，再加之受當時條件所限，各種版本的流傳，研究者的旁批，後人的以訛傳訛，最終導致了眾說紛紜，各立山頭。

所以，心秋一直說，關於紅樓夢，沒有標準答案，只有各自看法。

這恐怕也是紅樓夢能成為不朽經典的原因所在。

因為它就像人生。各自有各自的宿命，各自有各自的人生。

「三春過後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

而曹雪芹的偉大在於別人是靠寫書去生活，他是用生命在寫書。

任何用生命換取得來的東西，都值得我們無限尊重和始終珍惜。如共和國的今天，如我們的每一個明天。

種種原因導致了紅樓夢裡bug不斷，如始終混亂的時間線、前後不搭的人物名，甚至後四十回寶玉、黛玉、寶釵三位主角的結局究竟如何？

但眾多漏洞中，最明顯也是後世最難形成統一的一處就是：

王熙鳳到底有幾個孩子？

此文就來說說心秋的理解。

巧姐是王熙鳳的女兒這一點毫無疑問。也入了十二釵，曹雪芹對她的畫和判詞分別是：

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裡紡績。

勢敗休雲貴，家亡莫論親。偶因濟劉氏，巧得遇恩人。

巧姐這個名字，書中在第四十二回有明確寫到是劉姥姥取的。

當時是因為王熙鳳覺得自己的孩子大姐兒身體較弱，所以就讓村野之人劉姥姥來幫她取個名字，以賤名求命硬。

正巧孩子是七月七出生，是乞巧節，劉姥姥也算有點見識，取名為巧姐。

至此，大姐兒變巧姐。

可疑惑也在此出現。在前面的書中，大姐兒和巧姐有過同時出現。

第二十七回，寶釵撲蝶之前。

「且說寶釵，迎春，探春，惜春，李紈，鳳姐等並巧姐，大姐，香菱與眾丫鬟們在園內玩耍，獨不見林黛玉。」

第二十九回，去清虛觀打醮。

「奶子抱著大姐兒帶著巧姐兒另在一車。」

這是怎麼回事？

有人說，這是作者筆誤，王熙鳳只有一個女兒，那就是巧姐。

到底是不是作者筆誤，王熙鳳到底有幾個女兒？

先來看巧姐最後的結局。

高鶚續書寫的是，賈家破敗後她被劉姥姥帶到了村中，嫁於一姓周的地主後寬衣足食。

但按照曹公沒一句閑筆的慣有寫法，並根據他留下的伏筆，心秋的看法是：賈府破敗後，巧姐被劉姥姥所救，最終嫁給了劉姥姥的孫子板兒。

伏筆在第四十一回：忽見奶子抱了大姐兒來，大家哄他頑了一會。那大姐兒因抱著一個大柚子玩的，忽見板兒抱著一個佛手，便也要佛手。丫鬟哄他取去，大姐兒等不得，便哭了。眾人忙把柚子與了板兒，將板兒的佛手哄過來與他才罷。那板兒因頑了半日佛手，此刻又兩手抓著些果子吃，又忽見這柚子又香又圓，更覺好頑，且當球踢著玩去，也就不要佛手了。

板兒和巧姐之間佛手換柚子，暗含了「牽手緣由」的定情之意。

不管哪一種看法，都基本符合曹公對巧姐的判詞。

所以，巧姐的最終結局是回歸了農家。

為什麼心秋要提巧姐的結局呢？

那還是因為按照曹公的慣有寫法，紅樓夢裡的主要人物都有著各自的延伸和影射，如林黛玉之晴雯，薛寶釵之襲人，這也是為什麼在十二釵正冊之外還有十二釵副冊，甚至又副冊。

而根據巧姐的結局，讓心秋想到了書中另外一個不起眼的姑娘。

你們猜是誰？

二丫頭。

王熙鳳弄權鐵檻寺時，那個突然出場且全書只出場過這一次，心秋眼裡紅樓夢全書中第一小清新的，二丫頭。

不好意思，此處必須要列原文：

只見炕上有個紡車，寶玉又問小廝們：「這又是什麼？"小廝們又告訴他原委。寶玉聽說，便上來擰轉作耍，自為有趣。只見一個約有十七八歲的村莊丫頭跑了來亂嚷：「別動壞了！"眾小廝忙斷喝攔阻。寶玉忙丟開手，陪笑說道：「我因為沒見過這個，所以試他一試。」那丫頭道：「你們那裡會弄這個，站開了，我紡與你瞧。」秦鍾暗拉寶玉笑道：「此卿大有意趣。」寶玉一把推開，笑道：「該死的！再胡說，我就打了。」說著，只見那丫頭紡起線來。寶玉正要說話時，只聽那邊老婆子叫道：「二丫頭，快過來！"那丫頭聽見，丟下紡車，一徑去了。

寶玉悵然無趣。只見鳳姐兒打發人來叫他兩個進去。鳳姐洗了手，換衣服抖灰，問他們換不換。寶玉不換，只得罷了。家下僕婦們將帶著行路的茶壺茶杯，十錦屜盒，各樣小食端來，鳳姐等吃過茶，待他們收拾完畢，便起身上車。外面旺兒預備下賞封，賞了本村主人。庄婦等來叩賞。鳳姐並不在意，寶玉卻留心看時，內中並無二丫頭。一時上了車，出來走不多遠，只見迎頭二丫頭懷裡抱著他小兄弟，同著幾個小女孩子說笑而來。寶玉恨不得下車跟了他去，料是眾人不依的，少不得以目相送，爭奈車輕馬快，一時展眼無蹤。

寶玉為什麼對一個山村小丫頭如此感興趣？

當然，如果說寶玉就好這一口，見慣了府內矯揉造作的各色女子，難得遇見一個清新自然的野丫頭，難免不大動心思，也說得過去。

但至少心秋在讀到此處時，腦海里的念頭是：這個二丫頭是寶玉的什麼人？這麼親切，但這種親切這種情感不像男女之情。

再看好基友秦鍾在旁邊打趣寶玉，要不去追到手？寶玉的反應是：滾開，不要瞎說。

像不像長輩對後輩的維護？

正好，巧姐是寶玉的表侄女，巧姐最終落入農家，二丫頭作為村姑在此突然出現，此後展眼無蹤。

再回想巧姐的判詞和畫，特別是寶玉看見的那副畫：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裡紡績。二丫頭也在寶玉面前紡線。

還有這一句「鳳姐並不在意，寶玉卻留心看時，內中並無二丫頭」。

一句話中，鳳姐、寶玉、二丫頭三人同時出現。

難道還不明白曹公的意思嗎？

怪不得寶玉對一個只出場過一次的小丫頭這麼感興趣，原來這是曹公故意的安排。

所以，心秋雖然不才，但也斗膽學一學曹公，用一下伏筆。此前寫過一篇文章，專寫王熙鳳和二丫頭，只是當時沒有點明她們的關係而已。（詳見前文《花開兩朵，或清或濁》）

至此，應該明白心秋的意思了吧。

如果二丫頭影射的是巧姐，名為二丫頭自然就還有一個大姐，那這兩姐妹指的是王熙鳳的兩個女兒，可她抱著的弟弟影射的又是誰呢？

關於王熙鳳的兒子，書中有明寫到的是在第五十五回，鳳姐小產，是個兒子。

最後，我們來梳理一下：

曹公的原意是讓王熙鳳有三個孩子，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並且用二丫頭他們三姐弟來影射王熙鳳的三個孩子，最終都是被劉姥姥所救，流落農家。

他給王熙鳳的大女兒取名為巧姐，這一點可以從二十七和二十九回對巧姐的描述可以看出來：巧姐為大。所以一個是名字在前，二個是，她是被奶媽帶著，另外一個女兒是被抱著。

但，要麼是他寫到後面要麼是他修改過程中發現，沒有必要給王熙鳳寫這麼多孩子。因為自己身體明顯一日不如一日，這麼多的孩子，後面自己沒有精力去寫他們的結局，填這些坑。

於是，在第四十二回，某一次修改中，他借劉姥姥二進大觀園之機，直接把巧姐和大姐兒合為一人，同時也在第五十五回讓鳳姐流產，從此只剩下一個巧姐。

可是，後來的讀者並不知道這一切。所以在後世的各種批語和各種版本中，大家各自猜測，各自認為，才造成今天我們看見的大姐和巧姐並存，以及那些紅樓夢中的各種bug。

最後要說，心秋寫紅樓不是為了非要索隱探秘，而是想從這些細節中發現各種意味和一些美麗，並且也得到了這些驚喜。

所以，大家不必深究，更無謂效仿。

能得你一贊，就是心秋最大的樂趣了。

此文為何心秋原創，授權知乎刊發，若需要轉載，請聯繫作者。

ps：若正巧你看見了這篇文章，對曹雪芹留下的漏洞又正好感興趣，不妨在留言中寫出來，我相信總有高手解讀，或者你就是那個自己解答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