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疚,能摧毀世界上所有的愛

最近天津墜樓事件引起輿論嘩然,男權指責媽媽當時在哪裡,為什麼是爸爸抱著兩個孩子;中華田園女權指責爸爸在兒子掉下去的時候,因為要拉住兒子而犧牲女兒;有孩子的集體吐槽商場的安全措施;無子女的指責父母的粗心大意。

然而,並沒有人去關心這一對夫妻,當一對子女死在他們面前,那是何等撕心裂肺的痛。

也許他們會背負一輩子的內疚,苟活於世。

不用世人言語,那一瞬間,他們的人生已然毀了。

正如李·錢德勒經歷的那些。

當人們正沉浸在第89屆奧斯卡《月光男孩》與《愛樂之城》的烏龍王冠之時,這部《海邊的曼徹斯特》靜候一隅,雖然錯過了最佳影片,奧斯卡影帝的光環使這部影片不容小覷。

整個影片都透著淡淡的,絕望的悲痛。

這是一個發生在平靜海邊小城曼徹斯特的故事,身處波士頓的修理工李·錢德勒接到自己哥哥去世的電話,回到故鄉曼徹斯特辦理他的身後事。卻發現哥哥讓他當了侄子的監護人,並試圖以遺囑的形式留他在曼徹斯特。

然這座城市,他只有無盡的回憶與恐慌。那些曾經快樂的片段,也在內疚悲傷中失去光彩。

他曾擁有十分幸福完美的家庭。一個摯愛的妻子,兩個活潑伶俐的女兒,一個尚在襁褓的兒子。他的日子在陪哥哥和侄子乘著遊艇去海邊釣魚,回家輕吻妻子,陪兒女玩耍中度過,哪怕與友人鬧到凌晨兩三點被妻子罵得毫無面子,他也覺得幸福無比。

然而就在這個晚上,一把火毀了所有。就像夢一場。

在警察廳里,他一臉懵地回憶晚上的事情。友人送走以後,他去二樓的兒童房看了看子女是否安睡,覺得二樓房間冷的很,於是下到一樓在壁爐里生起火。妻子已睡著,他有點興奮就打開電視準備看球賽,發現家裡的啤酒喝完了,一時興起打算去趟便利店。臨走前為了保持室內溫度,又塞了幾塊圓木進去。

行至一半,他突然不確定自己有否將壁爐罩放下。可轉念一想不會有什麼問題,於是繼續前行。等回家附近卻見火光衝天,人聲鼎沸,消防車從火焰中抬出一人正是自己的妻子,而三個子女全部葬身火海。

這是怎樣的一種悲痛和內疚,當警察將他放出詢問室時,他激動地反問,你們就這麼把我放了?然後搶過一個警察的配槍對準自己的腦門。

也許這個時候,死亡才是最大的解脫。

後來妻子離開了他,他遠走波士頓,當了一個窮困潦倒的修理工,每天渾渾噩噩,度日如年。會暴躁,會無語,會打架,會酗酒,只是不會再去愛,面對別人的善意選擇忽視。

他以為一輩子都會這樣度過,然後一個電話又將他帶回這片土地。

哥哥想讓他留在海邊,作為侄子的監護人,重新開始生活,像個正常人一樣去愛,去享受人生。

他看到年僅十餘歲的侄子,在喪父之痛後,找朋友喝酒,和兩個女朋友保持關係,參加籃球隊、橄欖球隊、樂隊,和每個熟悉的人打招呼,他想,也許他也可以放下以前的痛苦重新來過。

可是,真的不行。當他的前妻頂著大肚子與新丈夫出現在他面前,當他再一次把廚房燒冒煙,並夢到自己的兩個女兒,問他沒看到她們正在火中燃燒么?他知道他永遠逃不了的。

當侄子問他為什麼就不能留下來的時候,他說

「I can』t beat it. I can』t beat it.」所有的中文翻譯都沒有翻出這句話里的絕望、無奈、內疚與悲痛。

回憶成為他人生最大的包袱,就像影片題名《海邊的曼徹斯特》,可再多的海水,也無法澆滅他回憶中燒死孩子的那堆火苗。

內疚,摧毀了他所有的愛。

我真希望天津的喪子的那對夫妻,能夠早日從悲傷與內疚中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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