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冬天

很多年後,我都會記得在初冬的某個下午,我走過你的身後,離你只有一個轉身的距離。我看著你的背影,你灰色的毛衣和寬鬆的牛仔褲,還有你左右談天時微側向我的熟悉的笑容。

很多年後,我都會記得,那個下午我看到了你,而你大概也看到了我。

你沒有回頭。走過你身邊的我,也沒有回頭。

大概我就是個怪人吧,高傲倔強不近人情,卻總是脆弱敏感的可怕。我總是找不到合適的辭藻去描繪心裡複雜癲狂的感情,或許很多事情是無法用語言文字來理解形容,所以人類的文明才會協同著樂曲一起發展進化。

喜歡唱歌,因為音樂是能超越語言的東西,能把最想說的話真切的傳遞給心裡的人,無論是悲傷是喜悅,是想念是宣洩,音調的頻率貫穿胸膛觸碰在對方的靈魂深處,輕輕的,像貓舌般的舔舐著,咕嚕著,告訴你我的現在和我的將來。告訴你,我想你,我不想一個人。

或許你沒有看到我是因為你在聊天吧,或許我走過了你是因為我步伐緊快吧,或許我沒有回頭是因為我急著走路吧,或許我們沒有結果是因為這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

你說,對吧。

如能忘掉渴望,歲月長,衣衫薄。

喜歡悲鳴的高音,喜歡氣息流過肺葉,貼著心臟,從靈魂正中央震顫著聲帶喉頭,尖銳的,溫軟的,流淌著的,裹挾著細膩粘稠的感情噴涌而出,透過無形的介質與聽者碰撞共鳴。

腦海里勾繪著你清晰的笑容,像初春的暖陽,清苦卻溫暖。我追著你的背影跌跌撞撞,你從未回頭,從未告訴我是否要停下,你從未,從未告訴我未來的方向和你的哪怕是一句的真實的話。

你是千堆雪,我是長街。你住的城市從不下雪,我住的城市大雪堆滿長街。

看過一篇關於詞人林夕的文章,作者細數著歌詞緩緩的說著那些不同歌者唱著的相同的感情。

後來不敢再看屏幕上滾動的歌詞,後來不敢再聽楊千嬅陳奕迅的歌,後來,不敢在那些驚醒的無助的黑夜裡翻出耳機,咬緊嘴唇抱著臂膀告訴自己我過得很好很開心。

很多年後,我都會記得在人群里第一眼看到了你,我的目光停滯卻鋒利。你胖了些,你在笑,你應該過得很好。

為什麼會屏住了呼吸,為什麼鼻子會酸呢。

最近一直熱衷輪滑,痴迷那種脫韁的速度,體驗著彷彿生活偏離軌道的離心快感,骨子裡隱隱期待著意料之外的擦傷,血肉模糊或更像是一種印記,是生者最好的證據。

生活向來擅長用一種尖銳的方式一次次扎戳著肉體,滴答滴答,用這明碼的神經興奮標註著生命的長度。摔傷時的哀嚎,呼嘯著的叫聲,都是散落搖擺的航標,隨著心底的風暴顛沛流離。

加速,降落,耳機里一遍遍單曲循環著李佳薇的煎熬,撕扯著的高音混雜表層意識里暗腥的吶喊激蕩共鳴,尖叫,吶喊,咆哮,失控,撕開衣物沖撲向粗糙的大地,真實的質感切割開軀體,一腔悲鳴噴撒開來。

紅的,好看。

空曠的腔體溢滿生為無名的煩躁,貓撓般在皮下某處游竄。突然的暴怒,摔扯,不安,開始說著沒由來的髒話,以為這樣就能遮掩皮囊一下洶湧的恰好叫做無能的悲哀。

公主死去了,可屠龍的少年還在燃燒。

哦,一身鮮血傷痕纍纍的少年,那你在期待究竟是什麼?

吞咽下花花綠綠的藥片,想像他們被分解吸收,麻痹大腦神經,在腦回深處拼湊拉扯變調的安魂曲。又在這黑得殺人的夜裡,凄楚的酸味漫出鼻口,隨著呼吸的潮汐灌注滿大大小小的泡腔,意識沉入河底,逃離光年之外。

我不轉彎。

開始做稀奇古怪從未被記住的夢,卻在初冬的雨夜夢見你,你懷抱我寬厚的背膀,胸腔起伏綿延小小的一顆殷紅太陽,耳後縈繞你清晰的嚇人的鼻息。夢裡海浪聲還或有腥鹹的風的味道,遠處熱烈的笑聲灼燒著灰藍天際的色調。

不知道夢裡的我是哭是笑,你只是抱緊我,滾燙的唇和臉頰緊緊貼著我的脖頸。

求求你,就這樣,別走好嗎?

或終有一天我會依舊自顧自寫著如上不明所以的話孤獨百年,我也會記得某個晚上在遙遠的地方,有個人在黑夜裡驀然驚醒,哭的和狗一樣。

你笑了。

比煙花還燦爛。

媽媽打電話過來,含糊敷衍後她低聲說了一句,「累了,就回家吧。」

關了燈,屋裡一片漆黑。

手錶的熒光指針滴答滴答的扭動著,看得人眼花。

一秒,兩秒,三秒。

我屏住呼吸。

五十,五十一,五十二。

眼淚呼嘯而出,嗆到氣管劇烈的痙攣。

窗外汽車呼嘯而過,風聲在耳畔隆隆的響。

一百一,一百,九十九。

整夜整夜的失眠,是被困在城牆鋼筋鐵骨內的靈魂的傳染病症,無聲亦無先兆地在體內埋藏深根,泠干所有的精力熱情,有勇有謀開始在深夜陪伴你肆虐狂躁的無助情緒。

就像酒吧里神色早已開始模糊的醉人,逮著過往的人們就肆意胡亂言語,慌亂迷糊的擁吻或許只是在醉夢裡緬懷逝去的青春和那段光景里的鮮衣怒馬。

我抱住自己,用力一點,用力一點。

我不想一個人。

又翻了一遍走飯的微博,取消了以前的點贊,又全部贊了回去。

幾年了,原來過得這麼快。

我們都一樣。是相互孤立的個體,本該孤單至死的我們被情感的羈絆相互連結,包裹。

這種糜爛的聯繫越緊密,撕開時就會越疼。

疼的夜不能寐,疼的撕心裂肺。

躲了一輩子雨,雨會不會很難過。

你躲了我那麼長那麼久,我真的真的一點都不會難過。

習慣失眠後,才兀然發覺,一生遇到的幾千萬擦肩恍然中,大多擁有相同磁極,靠得太近會逃離地更遠,我們註定是相對全世界的陌生人,你我苟同,也無須嘆號。

一直覺得彷徨才是人類情感臨界點的衡量,就像一首歌所有的鋪墊都僅是為了最後那聲宣洩般的高音,一次又一次的升調中醞釀著粘滑的情緒,似熾熱熔漿之下翻湧的氣泡,在彷徨的終末驀地噴發。

或是震撼人心,聽者動容,亦或是,訝異破音,黯啞無聲。

明紅光亮的岩漿所過之處,粗糙冰冷,冰雪包覆。

收到了你打著問號的好友申請,短暫的猶豫後刪除了消息。或許在年齡翻滾幾近臨界的我,在這場曠日持久的追隨中筋疲力盡,草草與過去劃清界限,落荒而逃。

抱歉了,再見了。

我以為我會喜歡你到永久,但是那種背負罪名的愛意攀上我的臂膀,用荊棘狠狠地刺穿我的心肺,把我撕扯開來。

而你端坐著微笑著注視著我。

我以為我竭盡全力來得痛快,我以為,我以為。

我知道,你會遇到你喜歡的女生,會和她結婚生子,會和她白頭到老。

那麼也求求你放過我,那天來臨的時候不要讓我去當你的伴郎。

求求你,放過我。

耳機里放著薛之謙的歌,歌詞緩緩的上下滑動著,按著鍵盤的手指抖了一下。

「你聽不到我聲音,怕脫口而出是你姓名。」

你一直都知道的,你卻裝作不知道。

冬天到了,照顧好自己,別感冒。

還有,謝謝你。

你,我的海市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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