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大學陳曉：學得太慢，是一種罪

在《三劑良方，讓你更持久 —— 屌絲的堅持不懈之道》這篇文章中，我們提到小額、高頻、及時的獎勵對於堅持一件事情的重要性。但事與願違，很多人在技能學習初期，體驗到的不是獎勵，而是小額、高頻、及時的痛苦，所以才堅持不下去的。

我的破解方法總結起來就一個字：快。

因為很多學習領域存在馬太效應：越是起步階段，越是遍布荊棘；越是精進深入，美感與收穫越多。當我們精進到某種程度，就彷彿進入了加油站密集的道路，隨時可獲得小額、高頻、及時的獎勵，你想跑多遠就能跑多遠。

跑步，最開始跑的時候會胸悶、氣虛、腿疼，總之，哪哪都不舒服。但是堅持一段時間之後，當你在跑步時，大腦開始分泌多巴胺，這事情就變得很愉悅了。

學習吉他，最開始總是枯燥的基礎練習，爬格子磨得手都長繭；不會看譜，只能彈弱智的類似《小星星》這樣的練習曲。但是，一旦當手指按弦能形成自動化反應，能彈唱自己喜歡的歌曲，這時候對音樂的審美就不僅僅是好聽還是不好聽，還能更細緻地領略到和聲、旋律、節奏、音長、音強這些要素的美。

賺錢也如此。剛開始時，因為沒錢，所以沒辦法介入一些投資領域，而缺乏投資實踐又進一步限制了投資的視野和格局。很多人在千辛萬苦積累了第一桶金之後，突然發現賺同樣的錢，速度和難度都比以前快很多容易很多，以至於像進入了快車道。

在學習一門新技能或開拓一個新領域時，只要達到某個關鍵點，這個系統本身就會形成自運行的良性循環 —— 每前進一步所帶來的收益能支撐下一步完成，而下一步的收益又能支撐下下一步的完成。這時候，在旁人看來，你可能表現得非常努力，非常有意志力，非常勵志。但作為當事人的你，其實內心很清楚，乾脆就是壓根停不下來，哪需要什麼意志力啊。

所以，學習新技能開拓新領域的最佳啟動姿勢，就是 —— 飛！只要你的初速度大於逃逸速度，即使你的速度由於重力加速度的影響在不斷減慢（請注意，這一點幾乎是無法避免的，包括學習新技能），但只要在速度變為 0 之前能逃逸就可獲得自由了。

注意：技能學習的任何階段，都是越快越好。我們尤其強調在初始階段的初速度要快。為什麼？因為這和絕大多數人的學習習慣是相逆的：絕大多數人在最開始時總是抱著試試看的辦法，先進行非常小的投入，等嘗到了甜頭或隨著技能的精進之後再逐步加大投入。它的弊端在於在技能學習最困難的開始階段，卻只匹配了最小的投入，以至於初速度太小，無法推動你進入遍布加油站的關鍵轉折點。

所以，當你學習一門新技能，但資源有限的情況下，最應該做的不是小成本地嘗試一下，而是一開始就大手筆投入，以打造一個非常大的學習初速度。

那麼，大手筆投入去打造學習的初速度，都要投入到哪些方面才有效呢？個人總結了一個公式如下：

學習的初速度=牛逼的學習方案*高品質的反饋*強約束的環境*高度集中的時間

◆牛逼的學習方案 ◆

一個學習方案是否牛逼，可以對學習效果造成巨大的差別。而學習方案的發展水平，也反映了相關領域的教學研究水平。譬如英語學習中，很多人認為 「要想糾正發音，一定要聽和模仿標準的、純正的外語發音」。很遺憾，這個認識不但是錯誤的，而且是和事實恰好相反的。

就拿糾正發音來說，語言專家已經證明，長期只聽標準音是沒有效果的，我們天天聽標準普通話還不是每個地方的人口音很重。要糾正發音，最好是多聽非標準音——多聽非標準音，有對比，才能捕捉到發音間的細微差異，說不準的原因是聽不準。這樣的錯誤認識，在英語學習中不勝枚舉。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學習的關鍵，不在於勤奮也不在於智商，而在於誰踩的坑更少。有很多英語學習者的學習之路，真可謂可歌可泣，最後能學成者，無不是意志力超強，神經大條，百折不撓，付出大量的時間，還得外加一些運氣 —— 因為踩的坑太多了，一般人早摔死了。

所以，牛逼的學習方案，是影響學習的初速度中起決定性、方向性的一個關鍵因素。

◆高品質的反饋 ◆

依據牛逼的學習方案進行刻意的練習，確保了我們是朝著一個正確的方向出發。但是，要想時刻維持在正確的道路上不走偏，還需要高品質的隨時反饋。在許多發展較為成熟的領域，人們可以花非常小的代價即獲得一個有效的學習方案。譬如，演講。

但是我們在上學的時候，卻發現很多老師的授課水平似乎是天生的 —— 上得風趣幽默深入淺出的老師，會一直風趣幽默深入淺出，而照本宣科死氣沉沉的老師會一直死氣沉沉。其中，非常重要的原因，是他們通常只能獲得評價，而幾乎不可能獲得高品質的反饋。在我們談到反饋時，有非常重要的一點要澄清：評價不是反饋。

很多人誤以為高品質的反饋就是要多鼓勵，少批評。實際上高品質的反饋是不評價的交流：描述事件本身。不評價並不意味著要去讚美：「做得很好！」、「你好厲害！」，讚美依然是在評價。評價接近一種定義性表達，一種定性的結論，幾乎難以產生更多具有延展性的探討 —— 當別人讚美你時，你除了說 「謝謝」 還能說什麼呢？而高品質的反饋，著重於描述事情本身，它只關注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不是對事情進行抽象的判斷、定義、甚至褒貶。

一個不評價的老師，會這樣問學生：「我觀察到你最近上課老走神，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一個評價的老師，會這樣問：「你怎麼又不專心聽講了！」

一個不評價的家長，會跟正在搭積木的孩子說：「喲，你搭了個寶塔，寶塔下面是圍欄圍起來的草地，草地上還有一輛大汽車，汽車上擺放的是士兵嗎？看這樣子，你是打算讓汽車開到寶塔裡面嗎？」 一個評價的家長，會說：「寶貝，你搭了個寶塔，真棒！」

我在培訓內部講師的時候，發現訓練講師的颱風，最有效的反饋方式就是讓他們看自己的授課錄像。許多人在看錄像的時候往往都嚇一跳：呀，原來我手上的小動作那麼多啊；原來我一直只關注了左邊的聽眾，完全忽略了右邊的聽眾啊；原來我的聲音是這樣的啊；原來我駝背這麼嚴重啊；喲，講到這個地方的時候，下面的聽眾開始竊竊私語了。如果不採用錄像的方式，而是邀請幾個專家在後面聽課反饋呢？—— 給予的往往是評價，另外，少量對事實的描述依然太抽象，遠遠不如錄像直觀。

對事實的描述看上去最簡單，但往往也最有力量。對於事物的認知和相互確認，遠遠比哪怕挖空心思給出的 「讚美」 更能表達出重視。一個高品質的反饋，話里沒有褒貶，但會讓對方感到自己做事 「被看見」 了，這會進一步激發對方討論及繼續做下去的興趣，同時也給予了對方需要進一步改善所需要的信息。

曾經有兩位心理學家事無巨細地觀察 John Wooden（美國最具傳奇色彩的籃球教練）的訓練課，並記錄他在教練過程中傳達給球員的每一條指令共 2326 條。其中，表揚只佔據了 6.9%，而表示不滿佔了 6.6%，即所謂的評價，只佔了 13.5 % 。而高達 75% 的指令是純粹的信息，即做什麼動作和怎麼做（演示正確的做法和表現錯誤的做法）。

很多時候，在學習中，找到一個能給你提供高品質反饋的老師或教練，比找對象還難。而自學最大的障礙恰恰就在於缺乏高品質的反饋。

◆強約束的環境 ◆

意志力的一個特點就是你從 「同一賬戶」 中提取意志力用於各種不同任務。任何的決策、判斷、思想鬥爭，都會消耗你的意志力。為了確保你在重要的方面擁有足夠的意志力去完成任務，你需要保證在其他方面儘可能少地消耗你的意志力。奧巴馬、喬布斯、扎克伯格這些人之所以每天都穿同樣的衣服，就是避免因為這些小事而浪費自己的意志力，以至於在真正需要進行重大決策時發生「決定疲勞」。

一個高度自由的環境，需要消耗高度的意志力。自學的困難在於你幾乎所有的決定都必須由你自己來決策及安排，這都會消耗你的意志力。早上 6 點鐘起床朗讀英語？起床的思想鬥爭開始消耗你的意志力。接下來要吃什麼早餐，去外面買還是自己做，還是壓根不吃？出門前我要不要洗個頭髮？今天穿什麼衣服？這個句子朗讀起來好拗口，查單詞好費勁，這會要不要休息一下？…… 別小看這些點點滴滴的小事，這相當於悄無聲息地在給你的意志力放血。

環境的約束力少一分，就會多消耗你的意志力一分，這樣你可用於學習的意志力就少一分。很多學生在高中時和上大學時的學習狀態截然不同，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環境的約束力的變化。

注意，我們並不是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需要進入一種強約束的環境，而是因為意志力的有限，如果你想在某一方面保持極高的自由與創造，那就必須得在其他方面儘可能地穩定與保守。

譬如，毛坦廠中學、衡水中學、黃岡中學這些高考工廠，無一不是從每天清晨 5 點多到晚上 10 點多熄燈睡覺的每一分鐘均被精細化管理。在此，我們不討論應試教育的問題，而是要看到這種模式的巨大威力。如果脫離這樣的環境，很少人能僅憑自己的意志力在長達兩三年的時間內這樣充分地利用每一分每一秒。

◆高度集中的時間 ◆

當兩個人一樣的聰明，擁有同樣的訓練環境，能將倆人區分開的關鍵因素是什麼？答案是注意力高度集中訓練時間的總時長。同樣是學吉他，每天練 1 個小時和每天練 5 個小時，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職場人士與學生時代相比，學習一門技能最大的挑戰就在於能用於學習的時間太少了。同樣的起點學習英語，學生總是比職場人士學得要快要好，因為可用於學習的時間就很不一樣。

當然，我們要摒棄一個誤區，不是只有專門地在課堂上捧著書本才叫學習。職場人士的學習發展，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技能就是基於項目的學習。那些有意無意地掌握了這項技能的人，工作和生活處處都是學習，由此解決了學習時間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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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我們談到了打造學習的初速度應該投入的四個方面：牛逼的學習方案、高品質的反饋、強約束的環境、高度集中的時間。當我們在學習一門技能之前，你可以評估一下自己在每一項的得分，你就大概知道這事情的勝算有多大了。

不得不說，要想在這四個方面有一個較高的得分，你需要投入不少的資源，譬如：錢。這對不同出身的人來說，的確是不公平的。幸好，對窮人的孩子來說，還有一條解決方案：錢不夠，意志力和智力來湊。

然而，在幸運中又蘊含的不幸是：這讓我們慢慢養成了一種過分依賴意志力和智力的習慣——即使我們後來的狀況有所改善，但依然不捨得投入資源來換取一個更快的學習初速度。而且，許多人在學習的初期，往往容易高估自己的意志力和智力，低估學習會遇到的困難。於是，半途而廢就頻繁發生。

比半途而廢更悲劇的是：因為初速度不夠，糟糕的學習體驗毀壞了這事情本身的美感，或嚴重傷害了 TA 習得技能的信心。很有可能，這輩子 TA 就與這個技能擦身而過了。想想我們許多人可憐的英語學習過程你就知道了。

從某種程度而言，學習初期速度太慢是一種罪。

以我自己練習靜坐的事情為例子。我與一些同修差不多是同一時間開始，但當他們都還在每天堅持 15 分鐘上苦苦掙扎的時候，我就隨隨便便一靜坐就 1 個小時了，這時候他們往往驚訝於我的天賦異稟。實際上我和他們相比，無非就是在早期多參加了一個 10 天的短期禪修班。

在這之前，我與其他初學者並無差異。我曾有數次努力嘗試去練習靜坐，但每次一坐下去，就腿發麻、呼吸急促、百爪撓心。所以，每次都是堅持了一兩個星期就堅持不下去了，同時也對於靜坐的種種益處產生了懷疑，也疑心我的根基並不適合靜坐。

直到後來有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參加了一個為期十天的禪修班（聲明：無任何宗教成分）。這個禪修班的紀律要求非常嚴格：

1. 十天之內，要求絕對的禁言：關閉一切通訊設備，切斷與外界的一切聯繫，十天之內不許說任何一句話。

2. 每天凌晨 4 點起床，根據錄音的指示練習靜坐，一直到晚上 9 點。每天靜坐的時間大概在 10 個小時。

看似很瘋狂，是不是？但是，當你置身在一個寺廟之中，有一群義工負責你的素食，周圍是同樣的一群虔誠的同修，同時還有老師隨時觀察與糾正你靜坐中可能出現的問題。十天時間，也就不知不覺過去了。

這十天的經歷，讓我的靜坐一開始就獲得一個非常大的初速度。有牛逼的學習方案、有高品質的反饋、有強約束力的環境、還有高度集中的時間。就單純以高度集中的時間而言， 10 天的禪修班靜坐了 100 個小時，合計 6000 分鐘，換成每天 15 分鐘，需要 400 天。

更重要的是：靜坐往往是在 30 分鐘左右，才能進入一種比較深的禪定狀態。而每天靜坐 15 分鐘的人，可能要很長很長時間才能逐步過渡到能靜坐一個小時，在這之前，TA 都無法體驗到這樣一種狀態。而只有當你曾經體驗過，哪怕只體驗過一次這樣的狀態，你也能就此篤信靜坐的效果。

這十天的經歷，讓我一輩子都受益。因為靜坐這一項技能就像長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樣 —— 就好比騎自行車的技能，一旦習得就永不遺忘。而且，自此之後，靜坐不再是一件需要意志力去堅持的事情，而是只要當你緊張壓力煩躁的時候，就忍不住要去靜坐一下，因為這效果簡直不要太好。

所以，從重金打造學習的初速度這個角度看：

想健身的人，一開始就辦健身卡並請私教的人是明智的；自己下個手機APP自己苦練的是最困難的。

想學習吉他，一開始就報培訓班，跟著老師高強度訓練是明智的；自己買本吉他譜在家自學是最困難的。

想學習編程，報名參加新生大學的全棧工程師的培訓班，集中兩三個月拿下這門技能是明智的；而在家參照網上的教程自學，是最困難的。

因為，當資源有限時，把錢花在刀刃上 —— 打造學習的初速度，才是最明智的。

學習啟動得太慢，真的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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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為各位客官總結一下：

1. 學習新技能，只要達到某個關鍵點，這個系統本身就會形成自運行的良性循環——每前進一步所帶來的收益能支撐下一步完成，而下一步的收益又能支撐下下一步的完成。在這關鍵點之前，遍地荊棘；在這之後，鮮花滿地。所以，最佳的學習啟動策略，就是快速通過前面的階段。

2. 技能學習的任何階段，都是越快越好。但是，我們尤其強調在初始階段的初速度要快。尤其是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最應該做的不是小成本地嘗試。而是一開始就大手筆投入，以打造一個非常大的學習初速度。

3. 打造學習的初速度，可參考這個公式：學習的初速度=牛逼的學習方案*高品質的反饋*強約束的環境*高度集中的時間

4. 學習的關鍵，不在於勤奮，也不在於智商，而在於誰走的坑更少。因此，你需要一個牛逼的學習方案。

5. 評價不是反饋，高品質的反饋更注重基於事實的交流。

6. 因為意志力的有限，如果你想在某一方面保持極高的自由與創造，那就必須得在其他方面儘可能地穩定與保守。強約束的環境，可以減少你的意志力損耗。

7. 在職學習的一個挑戰在於無法保證高度集中的時間，基於項目的學習可以有效解決這個問題。

8. 在打造學習的初速度方面，我們容易過分依賴自己的意志力與智力，而不捨得投入資源。但是，人們在學習的初期，往往容易高估自己的意志力和智力，低估學習會遇到的困難。於是，半途而廢就頻繁發生。

9. 學習初期速度太慢，是一種罪。因為，糟糕的學習體驗毀壞了這事情本身的美感，或嚴重傷害了 TA 習得技能的信心。說不定，這輩子 TA 就與這個技能擦身而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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