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遺忘是家鄉
土地情節是種怎樣的存在呢?是月上梢頭一種不明不淡的鄉愁;是縱然美酒佳釀依舊無法割捨的懷念;是每逢節日哪怕跋山涉水的執念;是無論身歸何處,仍求落葉歸根的固執。
這種情結,註定了一切都家鄉的描述,都無法以世俗之理性標準而存在。但是或許人們往往忽視的是,喜歡,習慣,並不是能以單一的理性標準,而界定的。
所以,也請原諒,這篇文章里,對我的家鄉,並不客觀理性的敘述,因為,對我的家鄉,我有著發自內心,而且毫不遮掩的偏袒。
我喜歡,而你,隨意。
武漢是我的家鄉。中部重鎮,九省通衢。崔顥的那首」黃鶴樓「名垂千古,而縱使詩仙李白,也無出其右,只能以一句「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收尾。
黃鶴樓,熱乾麵,全國最大的縣城,還有神一般公交司機的梗,好像就是這座城市的標籤。哦對了,還有「火爐」,雖然就溫度來講,很多城市比武漢更熱。
然而我對這個城市的印象,確是遠遠不僅於此的。你知道的,作為我的家鄉,它從來不是可以標籤化的,因為它作為一個故事的載體,早已融入了各個不同的故事裡,成了無法分離的存在。
我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歡武漢人。覺得武漢人粗魯,講話總是嚷嚷,還有那個有名的「個斑馬」。
咋一見真是印象不好.
作為武漢市神一般存在,有著各種梗的武漢市公交司機,可以說真是這種粗魯嚷嚷的代表。
上下班的高峰期,宛如沙丁魚罐頭一般的車廂,各種汗味的混雜,還有前胸貼後背的不良感受,再加上司機從來不加遮掩的大聲嚷嚷,說是人間失格,好像也只是誇張了一點點。
十年前的時候,武漢的空調票價是兩元。十年後,幾乎所有的價格都上漲了,而空調公交依然是2元。我依稀記得那個時候二元對一個小孩的誘惑,那意味著幾隻冰棍,幾包辣條,兩個很大很甜的南瓜餅,或者是一包無骨雞柳--那個時候,還是按一元一份賣的。
那個時候,公交車上的售票員, 也並不是久遠的存在。於是,自然而然的,作為一個貪吃而又手頭匱乏的少年,便動起了歪心思。既然是無人售票,那我就投兩個一角硬幣好了。
其實這真的是一個非常拙劣的伎倆,因為一角硬幣和一元硬幣的質感完全不同,因而硬幣和箱底碰撞的聲音也是不同的,作為公交車司機,對於正常一元硬幣的聲音,應該再熟悉不過。而做了壞事的我,表情恐怕也會讓見多了人的司機一眼看穿真相。
以武漢人的壞脾氣,好像一個幹這種事的小孩,早已被司機的火爆脾氣罵到不知道哪裡去了。但是,司機好像看出我的窘迫,他並沒有一句咄咄逼人的責罵,當時他只是在我投完幣說「兩塊兩塊」,而在我又從口袋裡掏出兩個一元硬幣投進去的時候,司機問了我一句「你還有錢回家嗎」。
一個做了壞事的少年,卻面對了人世上,少有的善意。他用補票教育我,也用關懷,撫慰了我那時候的窘迫。我依舊記得那趟公交的線路是519,記得我的終點站是閱馬場。
我一直以為這種事情不過是巧合,是一種很偶然的存在。但是在我爸爸找遍全身找不到零錢,準備給司機幾根煙代替--那一根煙恐怕就不止票價,司機謝絕了,也讓我爸爸上了車,只是跟他說下次來補--我爸爸當然補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是一種如此不能被辜負的存在。
我也記得在最最擁擠的時候,司機為了避免人被擠到,固執的讓人下車,寧願把車停在那裡不開走。同樣也是最最擁擠的上下班高峰期,司機對於不斷加塞的人群,只是讓已經在車裡的人走一走,讓一讓,讓人上車。
這兩種看似矛盾的舉措,卻恰恰都是關懷,前者是避免人受傷,而後者,是因為體諒那些急於上下班,在塵世中掙扎的人們--倘若條件好一點,都不會在上下班的高峰期,日日擠著公交上班--然而這就是大多數人的生活,如塵埃般平凡而普通。就如司機的善意一般,並沒有什麼驚天動地泣鬼神的故事,更與感動中國毫不相關,只是在一點一滴之中,讓這個城市,讓因為城市化的發展而讓人們日益無暇關注他人的時候,多了一絲溫情的味道。
武漢是一個有著「碼頭文化」的城市,是一個非常之市井的城市。這種市井,既有著所謂「低俗」的一面,也有著「溫情」的地方。所以你能看到人們的粗魯和毫不顧忌的漢罵,你也能看到為了保護孕婦小孩的仗義直言;你能看到為了利益斤斤計較分文不讓,也能看到你最鄙視的經常加入製造噪音的廣場舞的大媽為了學生買車票。你可能討厭這裡人毫不尊重他人的各種評論他人婚戀問題,但是,看到窮酸的學生和剛工作的小孩,不忍心漲房租,願意一月一繳,甚至幫忙各種介紹對象的,也是這些令人厭煩的大媽們。
我知道這裡沒有高質量美食,但是我也知道普通人一碗4塊錢熱乾麵和人均幾十元吃吃燒烤喝喝啤酒的幸福感。我知道這裡鮮有拿的出手的法餐和日料,但是當你囊中堪稱羞澀,在這裡一定能用不算太多的金錢找到滿足口腹的幸福感。
如果心情煩悶,去東湖邊吹吹風,爬爬山也是極好的。大學裡晃悠晃悠,看著成群結隊的年輕人,戀愛的甜蜜,運動的活力,整個人好像也像回到了學生時代年輕起來。想滿足購物的慾望,什麼檔次的商場都有,富有富的日子,窮有窮的樂趣。
詩和遠方是種生活,柴米油鹽也是;燈紅酒綠是種生活,平淡乏味也是;分身乏術是種生活,無所事事也是。無關乎對錯,只關乎選擇。喜歡北上廣的精彩,也要接受蝸居的無奈;喜歡非一線城市的安穩閑適,也要接受各種條件設施相對於北上廣的差距--畢竟資源,永遠不可能真正平等。
所以喜不喜歡,是沒有對錯的。就像我自己的個性,對於大都市的精彩並沒有興趣,而巨大的生存壓力,也會讓沒有雄厚家庭背景的我抓狂。所以北上廣或許對有的人來說是很好的選擇,而對我來說,可能不是。在上海念大學的時候,潮濕和悶熱的夏夜,尤其趕上考試周,圖書館和自習室的爆滿,總是讓我無比羨慕在武漢念大學的同學們, 可以愜意的在有空調的宿舍里,洗一個舒服的熱水澡。而因為上海寸土寸金的地價,讓大部分的本科生,需要長時間呆在遠離市區的郊區,過著鄉村田園式的生活;而難得的在市區的時光,卻總是被老舊的設施,落後的居住條件,擊打的破碎淋漓。畢竟,上海的房子我們是租不起的,何況,也沒有家可以回。所以我很羨慕在武漢的同學,既能有較好的住宿條件,還能享受市區的便利
我自己在上海讀書的時候,每每看到人民廣場的人流洶湧,南京東路的靚麗繁華,陸家嘴的高端大氣,淮海路的小資情調,卻有一種迷失的感覺。高樓林立的市區,守攤的阿姨卻依舊一張蹙眉愁苦的臉。左邊是高樓大廈,穿著時尚的白領們拿著一杯星巴克咖啡步履優雅的走進需要門禁冷氣只會嫌多不會嫌少的大樓,而右側,是穿著普通的打工仔,在樹蔭下,汗流浹背的啃著饅頭。城市建設的時候,大家都忘記了他們的存在和汗水,然後當城市越來越擁擠,再也難以容納更多的高樓大廈,城市只能擴大邊界,他們成為了「硬碟」,成為了「素質低下的外地佬」。
我無意於批判和比較,我只是在那個時候,感到了一種深刻的孤獨和無力感,這種發自內心的孤獨和無力感,讓我覺得或許繁華的一線城市並不適合我。因為我難以想像,為了房租擔憂的蝸居生活;因為我無力承擔,經常加班,經常熬夜的生活方式;因為我內心脆弱,受不了很多人能夠習以為常的排外和鄙夷;也因為我自卑敏感,與這裡小資的生活格調格格不入。法餐日料很好,名包名表也很好,但是我卻難以割捨,和朋友們毫無顧忌形象的手腳並用的吃著小龍蝦,喝著啤酒,吃的滿桌狼藉的幸福時刻;也難以忘記在漢口環境藏亂差的蒼蠅館子里,花著少少錢,滿足著偏好重油重鹽的低俗口味,步行著去江灘吹吹風;也喜歡晚上去逛逛虎泉夜市,民眾樂園,在光谷溜達溜達,順路在流動小攤上,買些可心的東西-可能是夏天,10元三斤的桃子;可能是冬天,充滿甜蜜幸福感的烤紅薯和糖炒栗子;或者是炸的臭乾子臭豆腐--更多的時候,我不知道是什麼,我只是很喜歡這種,平凡的驚喜而已。還有懶散的周末,沒有加班,睡到自然醒。有著新鮮食物的農貿市場步行可及,買一條魚,買一些新鮮的青菜,好好做一頓飯犒勞自己,然後無所事事的過一整天。或者約幾個朋友,一起去爬爬山,去景區里發獃聊天,消磨時光。也可以打麻將打得昏天暗地,反正周末,明天不上班。生活節奏慢了很多,人也沒那麼焦慮,沒有了那種一直忙碌的壓迫感,錢當然很重要,只是物質慾望,也會淡很多。不用天天擠公交啃麵包去攢錢買一個LV的包,不用一周節衣縮食的維持光鮮亮麗,沒有攀比,就沒有傷害--不用時時刻刻都端著,可以收拾自己神清氣爽,也可以懶懶散散的白T拖鞋,怎麼舒服怎麼來。這裡沒什麼」政治正確「,既有著靚麗惹眼的姑娘,也有著舒服簡單的少女,有錢的所謂有品質的生活並不是唯一的政治正確,女孩子並不一定要化妝穿高跟鞋,男孩子也並不一定要一副精英的模樣--你想怎麼來,都可以。所以渺小平庸如我,是如此貪戀這樣的自由。
我喜歡市井味,我喜歡煙火氣,我喜歡廚房裡飄來的排骨藕湯的香氣,我喜歡流動攤販的意外驚喜,或許相比於鱗次櫛比的規整,我更喜歡參差不齊的隨意,和包容。
在哪裡不是生活,可是在自己喜歡的城市生活,該是多麼的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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