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的讀書筆記 | 《香水》：一個偏執天才的隕落

大概是2014年，我第一次看到《香水》（Perfume: The Story of a Murderer）這部電影，我很喜歡的男演員本·威士肖（Ben Whishaw）主演。通常備受好評的小說改編成電影后都會頗有微詞，這部也不例外。早在電影沒上映之前，就有很多原著黨對此有著各種各樣的擔憂，而對於本片，喜歡的人倍加推崇，不喜歡的則覺得它太荒謬，不知所云。

我對《香水》的印象起始於電影，不得不說，電影給我的印象很好，它給我最大的感受就是環境描寫得絲絲入扣，演員的演技精湛到極點。整部電影呈現出一種陰森的色彩，魅惑而怪誕，我記得我看過之後整晚都沒有睡好。

這也萌生了我想要看看原版小說的想法，我很好奇作者如何能夠用文字去將它展現出來，如何描寫這個荒誕、傳奇、觸目驚心的故事——事實上小說表達的感情確實比電影豐富。我讀的是李清華的譯本，於05年初版，從文字的排版上就看得出來，它顯得並不那麼現代，但這幾乎沒有造成閱讀上的困難，這本書非常易讀，情節和語言都十分流暢。我斷斷續續地看，幾乎用了4天時間，但實際上如果靜下心來，一口氣讀完根本不成問題。

作者用生動的語言描述了一個偏執的天才的一生，它並沒有非常龐大的故事，也沒有起伏跌宕的劇情。但它總是能在細枝末節處讓你體會到驚心動魄，同時又有那麼一絲沉重的情緒壓在心頭。

它的作者聚斯金德（Patrick Süskind）是個出生於1949年的德國人，為人相當低調，從不接受採訪或拍照，人們對他作品的印象往往停留在評論家眾說紛紜的文章中。而就是這樣一個德語文壇上近乎孤僻的存在，在1984年發布了《香水》後，立刻引起了轟動，不僅因為作者有著強大的寫作功底，更是因為這篇故事的奇特和幻想，讓人慾罷不能。

小說描寫了18世紀的法國，在臭味熏天的城市環境下，一個擁有著天賦異稟的少年格雷諾耶（Grenouille）的一生。他出生在巴黎聖嬰公墓的一個食品交易市場，一個魚攤前，他的母親因想要將他殺死而被捕，身為孤兒的他輾轉經過了幾個人之手，最終住在了一個叫加拉爾夫人辦的育嬰所中，在這裡，他成長到8歲，然後被賣到製革匠格里馬家裡做苦力。

格雷諾耶的驚人天賦在他慢慢長大的過程中得以體現，這天賦不是別的，正是他有著一副近乎變態的嗅覺，他的鼻子像一台精密的儀器，可以分辨出世界上所有的氣味，甚至有一次加拉爾夫人的私房錢找不到了，而格雷諾耶在房間中一聞，就知道錢藏在了哪裡。

他對世界所有的認知都通過嗅覺，在他還沒有學會說這個詞時，就能夠通過嗅覺分辨。在製革匠的作坊里，由於他任勞任怨地工作與頑強的生命力，竟然獲得了格里馬這個剝削階級的特權，得以在工作之餘放假外出。

從此，他開始用氣味了解這個嶄新的世界，開始想要將一切味道據為己有，他的貪婪與他的才華一樣猛烈地滋長著。他跟蹤一個擁有著純潔體香的少女並將她殺死，享受著完完全全霸佔她香味的那一刻，但這種幸福美好而短暫，這讓他意識到必須學會一種製作與保存氣味的方法，才能使自己打造香味王國的野心得以實現。

格雷諾耶對香味的探尋從最初的壓榨與蒸餾，到後來的提取法，從巴黎到格拉斯，從世間的花花草草到人本身。他本可以憑藉自己的天賦成為一代香水大師，受到萬人的敬仰，但作者卻將他塑造成了一個偏執的殺人狂。

在巴黎到格拉斯途中七年野人般的隱居生活里，格雷諾耶悲哀地意識到自己本身是無味的，他能夠分辨出所有人的氣味，唯獨對自己，這個香味王國的締造者一無所知，這無異於迷失了方向。他需要賦予自己一種氣味，一種人的氣味，將他能夠提取的最美好的氣味送給自己，而這種氣味就是曾經讓他魂牽夢繞的少女的體香。

為了製造這種氣味，他在格拉斯先後殺死了25名少女，用油布將她們的屍體包裹住，分離出她們純潔的體香，在他殺死的少女中，就包括市裡最著名的大人物里希斯的女兒洛爾。

里希斯當然不會放棄追查兇手，於是殺死洛爾並製造出香水後，格雷諾耶被捕了，臭名昭著的少女殺人犯將當眾被處以死刑，然而在行刑的過程中，戲劇性的一幕卻發生了。格雷諾耶將自己製造的香水噴洒出一滴向看台周圍散去，剛剛還在憤怒不已的人們聞到香味後瞬間如同受到了神的感召，紛紛對這個殺人犯虔誠擁戴，甚至里希斯本人也匍匐在他身下激動不已。

格雷諾耶做到了，他的香味使整個全廣場的人陷入了近乎病態的瘋狂，人們在他塑造的幻想里盡情地釋放著所有的慾望，目光所至儘是盛大的狂歡。但他只是嘲弄地笑看這一切，彷彿一個勝利者在欣賞著他對這個冷漠世界的報復。

經過了刑場的一幕，格雷諾耶被無罪釋放，他又回到了聖嬰公墓，那個又臟又臭的出生地，他已經擁有了最美好的味道，現在只要憑藉那種魅人的香味，他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但卻唯獨不能得到他自己。

格雷諾耶永遠是迷茫的，自從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氣味之後，他就對自己的存在充滿了迷茫，此刻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得到的是什麼，他唯獨擁有著這瓶讓人發狂的香水。

在聖嬰公墓骯髒的街道上，格雷諾耶打開了他的瓶子，將裡面所有的香水全部噴洒在了自己身上，街上的人們開始歡呼著朝他聚攏，每個人都想得到他身上的一點東西。從最初的撫摸，到啃咬，甚至用斧頭和大砍刀將他大卸八塊，激動的人們瞬間將格雷諾耶蠶食乾淨，連一根頭髮都沒能留下。他們打著飽嗝，籠罩在幸福的喜悅中，而格雷諾耶的痕迹從此在世界上消失殆盡。

所有的讀者都在想著格雷諾耶最後為什麼會以這樣的方式死亡，許是生活無望，許是落葉歸根，但不管如何，世間已再無一個如他一般偉大的香味製造者，而這就是《香水》這部小說的故事。

P.S.：譯者在序言中提到了一句話，我覺得很有趣，在這裡提及一下，他說道，「德語國家讀者閱讀者本書時，顯然能體會到一種借古喻今的意圖……傳奇性人物格雷諾耶有一個特別明敏的鼻子，他仇視人類，要製作一種香水征服人類，而最終卻自食其果。希特勒有一張大嘴，也仇視人類，也要征服人類，最終也是失敗」。至於認不認同，見仁見智吧。

（封面圖：電影《香水》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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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一個謀殺犯的故事》

作者：帕·聚斯金德（Patrick Süskind）

譯者：李清華

出版年份：2005-5

出版社: 上海譯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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