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文身是傻逼的鑒定器
監獄紋身特指在監獄中產生的文身,是有罪之人的專利。畫虎·王爾德曾經說過:「沒進過監獄的人生就不完整,沒在監獄文過身就不算進過監獄」。「監獄文身」的重要性確是普通文身無法比擬的。在監獄裡,文身是一本護照,能代表一個人的地位,性格,甚至所屬的陣營和幫派。
和監獄生活沒什麼交集的普通人也可以買一本《蘇聯監獄文身檔案》隨便翻翻,裡面的照片很好看。更重要的是,你可以記住裡面特屬於「監獄文身」的那些圖案,把它們當成傻逼鑒定器,在路上看見有這樣文身的人躲遠一點。
要麼他們真的是剛出監獄的狠角色,要麼就是東施效顰的傻逼。沒進過監獄的人去搞監獄紋身,就和用ayawawa的戀愛指南去找老公一樣,是一種專屬於傻逼的行為,而且這種傻逼是會傳染的。
總有人覺得擁有監獄紋身是很酷,卻又狠不下心真的進去蹲兩年,於是只能在網上搜幾張圖片,給自己來一套「監獄文身」。他們聽說蜘蛛網標誌著自己將要「牢底坐穿」,於是紛紛文了蜘蛛網,結果被人誤認為是昆蟲保護組織的成員——因為那些蜘蛛網是彩色的。
彩色的文身好看又討喜,但是和監獄文身無關。並非沒人能弄到彩色的刺身顏料,但是在監獄裡,那些擁有彩色文身的人就像小丑一樣招搖可笑。監獄文身代表著犯人們的生活,沒有色彩,黯淡無光。
監獄紋身的意義大多約定俗成,沒有系統的規則,有時候同樣的圖案在不同監獄代表的含義完全不同。更不要說時過境遷,當年文一台大哥大在身上能表示你是土豪,而現在只能證明你是飽受前列腺增生困擾的Old School。
如果是美國監獄,你在身上文Fucking USA,那說明你是個朋克。而在蘇聯監獄裡有這個文身只能說明你是個想減刑去參加新年晚會的Loser。
投機取巧的人往往適得其反。有人被判了刑,他聽說臉上有淚珠在監獄代表謀殺,為了不被欺負,第一天進去就在臉上文了五滴眼淚,結果在他進去的監獄裡,眼淚是強姦犯特有的標記。那天,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就被揍了個真正的淚流滿面。
總有一些文身是有共識的。比如身上文著納粹圖標的人,通常是個腦子裡被塞滿種族主義的瘋子,而且他一定不是猶太人。
文著「A.C.A.B」是真正的監獄霸王,這四個字母的含義是所有的條子都是混蛋(All Coppers Are Bastards)。擁有他的人都會被得到監獄所有成員的尊敬,但是少不了的是小黑屋、老虎凳、辣椒油、還有警察的無數頓臭打。
在德國,一名叫克諾爾的男子因為身上的文身,以涉嫌侮辱警方為由被逮捕。克諾爾堅稱這四個字母其實是永遠攜帶聖經(「always carry a bible」)。然而警察卻把他的頭按在地上,對他的解釋嗤之以鼻,他們認為這完全是敢做不敢當的犯人在鬼扯,直到他們查明克諾爾完全沒有案底,而且是一名職業牧師。
中國的監獄也有監獄文身,用的大多是縫紉針一類的工具。針不易被發現,一般藏在家屬寄來的生活用品中。
受古惑仔影響尤其嚴重,文身的形象簡陋粗糙,紋身形象也離不開「龍虎鷹」這樣的動物御三家。如果是人像的話,要麼是菩薩羅漢,要麼是列寧,最近又多了個切·格瓦拉。
也有些人文的是文字,出鏡率最高的,比如被郭德綱看成是「小良」的「恨」,還有類似「忍」,「殺」這些中二辭彙,以及「戀」「Love 誰誰」這些私人辭彙。
通常意義上來說,文身越多犯人在監獄地位越高,因為這往往標誌著服刑者犯的罪夠重,一個滿臂的圖案需要花費多半年的時間,只有服的刑期足夠長,他們才有時間裝點自己的身體。
在監獄中有這麼一種說法,如果想在監獄裡活命,那打交道之前,先扒開對方的衣服看一看,對方是不是狠角色就能一清二楚。其實沒有這麼麻煩,大多數囚犯都是常年裸露著上半身,尤其是那些文身牛逼的人。
大部分監獄文身都是文給別人看的,在監獄這個特殊的環境下,文身代替了名片,著裝以及複雜的人際交往。
漫長的監獄生活也需要調劑,除了標榜自己身份以外,也不乏一些撫慰心靈,或是自娛自樂的文身,比如自己伴侶或者孩子的名字,一些句子迷上扒下來胡編的座右銘。
一些人還開發了文身的功能性。《越獄》里的麥克將監獄的地圖文在自己的身上,在第四季他洗掉文身之後,就變成了一個平凡無奇的白胖子。在監獄搞到色情雜誌是非常困難的事情。有的人在身上文上了春宮圖,後來他被送入了加利福尼亞大鐵棍子肛腸專科醫院。
文身的作用奠定了文身師在監獄裡至高無上的地位,文身往往不是無償的,文身師要收取香煙、糖果等監獄的稀缺物品作為報酬。
那些犯人為了不讓自己身上的青龍變成帶魚,都極盡自己所能討好文身師。在文身師不足的情況下,懂得美術的藝術生也能跟著沾光,畢竟會畫畫就好過那些門外漢,即便你只能畫出楊柳青年畫,在監獄裡的價值也遠遠超過一副浮世繪。
當然文身師也面臨著很高的風險,尤其是在給位高權重的大佬文身時,手隨便抖一下,可能就要有血光之災。
再高明的文身師也沒辦法用鵝毛筆給你刺上一副完美的畫卷。監獄裡不會提供紋身機,紋身的機器都是用簡易的工具拼湊起來的。常用的有自動鉛筆,磁鐵,無線電晶體管,訂書釘,回形針或吉他弦等材料組裝而成。電動刮鬍刀更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再奢侈的人也不會真的用它來刮鬍子,他的發電機真是紋身機所需要的最佳配件。當然這些都是監獄的違禁品。
那些犯人總是有各種各樣的辦法逃避獄警的搜索,他們以前乾的都是走私毒品,販賣槍支的勾當,現在讓他們搞到刮鬍刀、圓珠筆這樣的東西比從老奶奶嘴裡搶走假牙還簡單。
監獄文身都是黑白的,像他們枯燥貧乏的生活一樣。這是因為他們弄不到彩色顏料。所謂的顏料都是燒焦的塑料,香波、煙灰甚至尿液混在一起製成,沒有顏色,更沒什麼衛生可言。
在監獄裡文身,需要付出的代價不僅僅是疼痛。由於缺乏專業的設備和消毒設施,在監獄裡的文身很容易導致皮膚感染和潰爛,還有可能染上艾滋,肝炎這樣致命的傳染病。然而就是有大批的囚犯忍著疼痛,冒著生命危險也要給自己一個文身。
因此監獄文身一直以來都是被禁止的一項活動,聯邦監獄2011年把他當做是非常嚴重的違禁行為。文身的人捕捉到,可能會受到獄警的毒打,有的甚至會把你送到醫院強制洗掉花了半個月才完成的文身。
然而,在監獄文身的犯人還是一天天的增多。現在獄警對紋身的反應大多採取默許的態度,一方面,他們不想和整個監獄裡的黑幫為敵。另一方面,他們也不忍心剝奪他們為數不多的權利。
「以前他們都是用這些東西組裝成武器刺向敵人,現在他們專註於刺向自己」一名來自美國聯邦監獄的獄警表示,他覺得監獄文身的盛行讓一部分囚犯「洗心革面」,他們把自己的用在違法亂紀上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如何擁有一身炫酷的文身上。
沒有人是天生的罪犯,監獄文身同時也是自己改過自新的一個機會。
來自佛尼吉亞州的瓊斯曾因為偷車進了監獄,服刑期間,他的外祖父去世了。瓊斯想根據監獄的習慣,文上外祖父的名字紀念他,文到一半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連外祖父的名字怎麼拼寫都搞不清楚。現在瓊斯已經出獄,在一家汽車修理廠打工,現在他已經知道祖父的名字如何拼寫了,但是那文了一半的文身依然沒有補上去,他說這是對自己的一種警示。
在監獄裡,囚犯是沒有任何自由的,他們唯一可以控制的只有他們的身體,因此他們希望一紋身的方式留下紀念。每一個文身必須是精心挑選,意義深刻的,監獄就是他們的微博,是他們的朋友圈,是處於社會邊緣的他們唯一能引起人們注意的發聲方式。
對監獄外的人來說,文身被越來越多的人所接受,除非你還有一個加入中國足球隊,闖進世界盃這樣超現實的美夢,否則紋身對你來說只是裝點日常的一點點小情趣。
不過還是有的傻逼甚至開始模仿起監獄文身,然而對他們來說,這些文身只是一個裝飾,除了酷以外沒有任何意義。他們的文身是彩色的,樣式更精美,也更愚蠢。
有人說我們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文身,這源於我們花在自己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塗鴉。
我小學的時候用藍色的中性筆手腕上畫過一個手錶,時間永遠指向下午五點,那是下課的時間。或許那手腕上的手錶,才是我人生中最有意義的一個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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