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小說不好寫——日語人稱發展史

作者 @兔兔子

監修 @天天座

說起輕小說你會想到什麼？

劍與魔法，異能戰鬥，戀愛喜劇，龍傲天，以及……後宮？

當眼前擺著一部後宮作品的時候，除了會立刻選擇自己的「新老婆(們)」並開始prpr的紳士，自然也有一部分讀者會擺出一副不屑的姿態。

不就是個後宮？

這種東西寫起來一點難度都沒有！

真的是這樣的嗎？

似乎並不是。

在閱讀輕小說的時候，時常出現兩人，甚至多人的對話場景。這種長長的對話，佔據著輕小說的大量篇幅。

有些受不了的讀者詬病輕小說的一種原因便是，這些對話根本鬧不清到底誰和誰在說話。

那麼問題來了。

中國讀者搞不清，日本讀者也搞不清？

不。

日本讀者其實是看得懂輕小說中的多人對話的。

他們能夠明確知道這句話到底誰在說。

這之中的原因，並不是文筆，而是中文與日語的差異導致。

不同於中文的第一人稱，日語中的第一人稱堪稱種類繁多。

除了最常見的私(わたし,watashi)、僕（ぼく,boku）、俺(おれ,ore)之外，還有諸如自分(じぶん,jibun)、儂(わし，washi)、妾(わらわ,warawa)、拙者(せっしゃ,sessya)等各式各樣的第一人稱。

輕小說作者，會根據日語辭彙中的特點，對人稱進行編排，排列組合成不同的人物說話腔調。光是人稱代詞也就算了，要知道日文中還充斥著大量中文裡不常用，卻非常形象擬聲詞。

也就是說，日本人說話的腔調特徵，是完全能通過日文模擬出來的。

如果中文是我手寫我口。

那日文就是我手寫我腔。

特別是在複數個角色同時登場的情況下還得讓讀者分清這些台詞都是誰在說。

這對於以對話文為主的輕小說來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中文語境下，是無法理解寫輕小說的難度在哪裡的。

人稱的變遷

只說筆者自己的經驗，周圍的尼轟人的第一人稱大多都是「俺」和「僕」，女生的話通常都是「私」或者「アタシ（あたし,atashi）」。

不同於相對固定的女生，男生基本不會固定一種人稱來指代自己，多是根據場面的不同進行切換，朋友間閑談的時候甚至會用「おいら(己等，oira)」和「わし」來自稱。

就職之後的社會人則通常會固定在「わたし」，在一些需要敬語的時候則是使用「わたくし(watakushi)」。

退休之後的男性，則大多是會回到年輕時的自稱方式，使用「俺」的居多。

除了這些比較常見的。

在寫作的時候經常還會因為角色的特徵，而使用「小生(しょうせい,syousei)」「拙者」「我輩(わがはい,wagahai)」等等。

在古日語中「おれ(俺，ore)」其實是「おのれ(己，onore)」的略稱。

最初其實是被當做二人稱來使用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變成了用來指代自己的詞了，而且當時，不分男女都會用到這個自稱。

固定成現在的樣子的時間雖然不可考證，但也不會太早。

至於「わたし(私)」或者「わたくし(私)」，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本來是用來指代與其反義詞「おおやけ(公,ooyake)」意義相反的私人事物的一般名詞。

大約在中世(鎌倉時代~戰國時代)之後，才變為用於指代自己的人稱代詞，在當時的日葡字典中也特意記載了這種用法。

可以說，在日本大量的辭彙都隨著歷史傳承保留了下來。

很多語言，都有著古代的遺留痕迹。

當然就算是在現代，除了人稱代詞之外，也還是會有用作其原義的時候。

「わし」則是「このわたくし(konowatakushi)」的簡略型，同類型的變體還有「あっし(asshi)」「わちき(wachiki)」「あたい(atai)」和上面提到過的「あたし」。

大約在德川時代，「ぼく(僕,boku)」作為謙讓語開始普及，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男性的自稱，但到了現代也慢慢開始有不少女性也使用這個作為自稱。

上古時代還有諸如「あ」，「あれ」，「われ」等的第一人稱代名詞。在古事記中，倭建命就用過「あつま」來指代自己的妻子，意思是「あれはわたしの妻よ(這是我老婆)」。

在早期，「われ」也會用來罵人，就像現在我們能在動畫里經常聽到的「おのれ」一樣。

第二人稱也特別的多，除了常見的「きみ」和「あなた」之外，還有諸如其變體的「あんた」和「お前」「てめえ」「きさま」都為大家所熟知。

在書面體中，還有一些例如「貴殿」「そなたさま」的敬語用法。

上古時代的第二人稱常用的是「な」「なれ」，從其中又發展出了「なんじ(汝,nanji)」這種常用於漢文中的表現形式。與「われ」系統的代詞不同，這類第二人稱現在已經基本不在使用了。

相比之下，反而是第三人稱特別少。

在現代日語中關於人的就基本只有「彼」「彼女」，指代事物的則一般都用「それ」，當然也會根據位置關係使用「これ」「あれ」的情況。

人稱的特徵

那麼，擁有這麼多人稱的日語在寫作方面的表現究竟如何呢？

第一人稱，除了是自稱之外，很多時候給角色帶來的更大程度上是其附加的屬性和身份氣質。

某種意義上甚至可以說決定了一個角色的方向性。

就算不是每次都重新考慮角色的口癖，光是在人稱上做出一些改變，一個角色的語氣就會固定下來。

就比如說「あたし」會給人一種活潑少女的感覺的話(事實上很多ギャル(gal)都會用這種自稱，比如偶像大師灰姑娘女孩中的城ヶ崎美嘉或者Citrus中的柚子)，使用「あたち」則顯然就是明示讀者這個角色是個幼女或者是在裝嫩了。

那麼接下來就讓我們來一起看看常用的第一人稱和它們的特徵吧。

私 わたし（watashi）

最通用的第一人稱。

女性通常從小學開始就用，男性則通常是成為社會人之後才開始使用。

不過筆者認為，在小說中如果以成年男性角色作為第一人稱視點的話，「私」還是不太合適的。會微妙地給角色帶上一股「在網上假裝是女生的男人「的感覺。

俺 おれ（ore）

男生的話大概從小學開始就會使用。通常是男性在使用。

最初的時候男生其實也還是用「僕」的比較多，隨著年齡的增長，轉用「俺」的人也在變多。一方面是聽起來會比較帥氣，另一方面也會給人一種自信感。

女生偶爾也會出現自稱「俺」的，這類人通常會被稱為「俺女」。

說到底「俺」本身也是一種不太正式的說法，在正式場合原則上是都不適用的。

作為其變體，存在有諸如「俺っち」等存在。

寫法的話有「俺」「おれ」「オレ」三種，比起常寫漢字的「私」，「俺」則更多使用片假名的寫法。這種傾向從這個詞已經不在2010年為止的常用漢字中也可見一斑。

在寫作中，漢字，平假名和片假名的寫法則分別有著不同的細分差別。

私 わたくし（watakushi）

わたくし是わたし的正式說法。

一部分高貴的女性，或者在極為正式的場合會使用。

因為漢字和わたし完全相同，如果不注音，根本無法察覺其區別。因此在小說中通常會注音，或者索性直接用片假名（ワタクシ）寫。

僕 ぼく（boku）

如同上面所說原本是用來自謙的第一人稱。

從小男孩一直到大人都有人使用。

雖然不是特別正式，但是在公司之類的地方使用也完全沒有問題。

會給人比較認真/貧弱/稚氣的印象。

使用「僕」的女生通常被叫做「ボクっ娘」。大多數場合會用片假名來寫，普通男性的場合則是使用漢字更多。

私 あたし（atashi）

之前提到過，是通常用作女性角色的第一人稱，是「わたし」的變體。

口語中，發音介於わたし和あたし之間的人也不少。不過和「俺」一樣，不能在正式場合使用。

會給人一種不是特別聰明，或比較輕佻的印象。很多辣妹或者裝嫩的妹子多用這種自稱。

自分 じぶん（jibunn）

不分男女都會有一部分人使用的第一人稱。

不過在以關西為中心的文化圈，也會被用作第二人稱。還是挺複雜的。

運動系，軍隊系的角色經常會使用的第一人稱。

在文章中，作為反射代名詞，可以不用區分一二三人稱，都能使用。

わい（wai）

以關西圈為中心，主要由男性使用。

うち（uchi）

同樣，以關西圈為中心，主要是女性在使用。

近幾年，包括關東在內的其他地區也開始有更多人使用這個作為自稱了。

おら（ora）

主要是鄉下男性使用的第一人稱。

あたい（atai）

鄉下女性用的第一人稱，也帶有一定的暴走族感。

比起あたし有一種狂野感，也有一定的不太風雅的感覺。

わし（washi）

和「のじゃ」語尾合在一起一般是「老人」的自稱。

和中文中的「老朽」類似，男女均有使用。

而今許多作品中有越來越多蘿莉或者合法蘿莉使用這種第一人稱，給人一種反差萌的感覺。

偶爾也有變形成「わす」的場合。

わっち（waltuchi）

和商人一起旅行的喜歡蘋果的狼的第一人稱。

おいら（oira）

在童謠和童話傳說中出現的小孩子使用的第一人稱。

妾 わらわ（warawa）

王族或者神等身份比較高的女性使用的第一人稱。

吾輩 わがはい（wagahai）

貓或者是惡魔的第一人稱。

現代生活中幾乎不會被用到。

給人一種自負的印象。

俺様 おれさま（oresama）

類似吾輩，給人一種自負狂傲的印象。

「様（sama）」原本是一種尊稱，「俺様」合起來類似於中文中的本大爺。

通常是小混混使用，現實里幾乎不存在。

某 それがし（soregashi）

日本人也不一定會讀的漢字。

和戰國時代，武士，忍者等都屬於「ござる」系，經常並用。

拙者 せっしゃ（seltsushilya）

和某有些細微的差別，但是很難說清楚。

讀音和用法上都接近中文上的「在下」。

通常也是武士和忍者使用，不過當然也有例外。

我 われ（ware）

　常見於「我々」之類的第一人稱複數，亦或者類似「我の名において、癒しの力を與え賜え！」之類的咒文詠唱。

在關西圈也作為第二人稱使用。

朕 ちん（chinn）

國王，皇帝使用的第一人稱。

予/余 よ（yo）

國王 皇帝 領主 神 或者魔王會使用的第一人稱。

除此之外，還有諸如「己」，「拙僧」「當職」等，和職業，身份密切相關的第一人稱，在此就不一一枚舉了。

在小說中，區分使用這些第一人稱，很大程度上直接影響了角色的塑造。

除了人稱之外，當然口癖和語調也是很重要的部分，如果有機會的話，下次再和大家細細道來。

如果有什麼你知道的關於人稱和口癖的趣事，歡迎在評論區和大家討論分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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