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明月橋 長安亂

前文提要:第七章 橋別離

No.3

  黎別在保稅區站等得心煩意亂,溫涼咋還不來,車咋還不來?不會停運吧。

  一陣小跑聲,黎別以為溫涼來了,趕緊擰頭瞅。

  候車室里空無一人,喘息聲一清二楚傳來,回蕩在耳邊,催人心火,黎別被撩撥得全身滾燙。

  任盈月雙手支在腰間,歪著頭喘氣,累得站不直,一雙腿在地板與燈光的映襯下發出瑩瑩光輝,比不過唐媽那兩條腿扭捏多姿,但是不輸她肌膚雪瑩,跟天山頂孤零零長出的兩株雪蓮一樣。

  黎別真想湊近聞一聞看是不是一個清香,說來也奇怪,男人就是這樣,越是一塵不忍的越想指染一番,彷彿只有如此方才彰顯能力超絕,不輸常人。

  黎別也一樣,甚至想抱在懷裡,摸一摸。

  「別看了,人家瞪你呢。」

  黎別嚇了一跳,「你啥時候來的?」

  溫涼也轉眼看向任盈月,「好一會了,看你看得入迷沒敢打擾你。」

  黎別偷眼看向任盈月,她好像挺急的,不住地跺腳張望有沒有列車到站,並沒有瞪自己,黎別稍稍安下心來。

  「你說任學姐來幹什麼?她也逃課?年紀第一呀,逃課?」

  「咱年紀的第二,你有什麼資格說人家?上車上車。」溫涼拍拍黎別肩膀,兩人收回目光,踏上列車。

  中間到通化門站下車轉線,黎別偷偷瞄任盈月,恰巧看到任盈月看向這邊,嚇得黎別趕緊低頭,裝作不經意。

  猛然回悟,那眼神不太一樣,皺著眉好像帶點懇求,顯得楚楚可憐,黎別正想回頭確認,溫涼字正腔圓,「唉,重色輕友,紅顏誤國,我先走了,我一個人去找唐橋橋了,找到了我直接抱回家,你留這兒看學姐吧。」

  黎別搶上前,趕在車門關閉前,站進列車裡,腦袋差點被門夾了。

  「我看你就應該被門夾一下,好好清醒一下,唐橋橋現在手機打不通,安危未卜你還能心安理得去欣賞女人的雙腿,唉,唐橋橋也是交友不慎,唉,我也是。」

  溫涼仰天長嘆,一副話劇做派,眼淚婆娑彷彿唐橋橋是他親娘。

  「別貧了,北大街到了,出站了,哪個口?」

  「C口出去,遊行終點是鐘樓,咱在這段沿街盯,最後在鐘樓等她,肯定能等到。」

  清晨八點半,陽光正溫柔,這座古城慢慢清醒。

  黎別眼睛刺痛,伸手擋住陽光,一眼望去以為出現了幻覺,街上黑壓壓一片,人山人海早已不足以形容。

  遠遠看去,一片紅黑交雜的海嘯狂潮向鐘樓席捲而去,也像是參血的石油蜿蜒流動,更像是一條透體傷痕的黑龍緩緩爬行。

  紅的是人們臉上貼的,手裡拿的,身上掛的赤色的國旗。

  黑的是十萬華夏兒女,頭頂烏髮,結髮成絲,萬眾一心。

  最前面一排手扯一條橫幅,紅底白字正如墨龍吐珠獠牙外露,上書「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九個大字。

  後面不遠處人群里,緩緩行駛一輛銀色皮卡,好似巨龍碩目,其上一人手持話筒,朗聲念白,「百年以前,你辱我中華,亡我水師,裂我疆土,七十年前,你屠我同胞,焚我糧草,萬人哀嚎,歷史銘記,山河永刻,泱泱華夏,國恥不忘,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

  眾人振臂,搖旗吶喊。

  「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

  聲透雲霄,如萬鷹穿穹,縱聲高啼。

  聲撼大地,如萬犀奔騰,地動山搖。

  聲搖人魂,如萬夫擂鼓,不死不休。

  「寧可華夏遍地墳,也要殺遍日本人。」黑色巨龍翻滾,發出陣陣嘶嚎,掙裂傷口,淋出更多鮮血,可它依舊緩緩爬行,向著鐘樓行進。

  黎別怔怔望著串流人群,他從沒想過萬人齊心是這麼個壯闊景象,他嚮往那條黑龍,想要匯聚進去,成為其中的一份子,搖旗吶喊,吼聲震天。

  衣角被扯了扯,黎別回頭,任盈月怯生生地看著他。

  「我……我……可不可以跟著你,這種場景,我……我害怕。」顯然是任盈月內心的恐懼打敗並不薄弱的自尊,委身相求。

  黎別現在豪氣干雲,拍著胸脯,「好!我護著你。」正好藉此機會與任盈月緩和緩和關係,又多了兩雙眼睛來找尋唐橋橋,一舉兩得的事,何樂而不為。

  「我們來是找一個女生,個頭到我下巴,馬尾辮,今早穿著藍色上衣出門,學姐你一個人來幹啥?」

  「我也來找人,走的太急了,沒來得及叫人幫忙,本來約好了地點匯合的。我妹妹,她……她穿啥我也不知道,她在哭,一直在哭,她嚇壞了。」說著任盈月伸手拭淚,帶上哭腔,漸漸也沒了邏輯,開始語無倫次。

  「再給她打一個,問問位置。」

  黎別拿出手機,撥出唐橋橋的號碼,接連三次無人接聽。

  「現在肯定打不出去,這麼多人在這兒,電信基站早就超負荷了,等會再試。」溫涼第二次解釋打不出電話的原因了。

  黎別仰天長嘆,懊惱極了,十萬人中怎麼找?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百倍千倍。晃了一眼,一個梳著馬尾辮面龐素白的姑娘在遊行隊伍里一閃而過。

  黎別不顧一切衝過去,他與隊伍隔著一條綠化帶,他跟著隊伍走,看見那姑娘的後背了,苗條極了,白皙的脖頸像是漢白玉雕刻出,黎別現在才發現唐橋橋身材原來這麼苗條,身形竟然也不錯。

  「幹啥呀,你瘋了一樣亂跑啥?」

  溫涼拽住黎別,黎別急得手指前方,說不出來話,「無……橋橋,唐橋橋!」

  還不快追,溫涼拔腿就跑,「在哪兒呢。」

  「剛還在隊伍旁邊呢,草!」黎別揮拳掃過綠籬,激起一層煙霧。

  正好有個轉向口,黎別回頭盯著任盈月雙眼,「跟我來。」抓住任盈月的手腕,看準方向鑽進隊伍,任盈月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溫順得像一隻任人宰割的小綿羊。

  「大叔,你有沒有見一個穿藍色外套扎馬尾的小姑娘,到我這裡。」黎別連問好幾個人,問到一個光頭大叔,連帶著手比划到下巴。

  光頭大叔轉身過來,眼角處竟然有個刀疤,凶神惡煞,嚇得黎別後退一步,手臂撞到任盈月胸口上,任盈月面紅耳赤也不敢多問一句。

  「你說的是那個?」

  光頭大叔手指前面那個銀色皮卡,上面站著一個藍衣人,看身形像是一個女孩,人太多,黎別看不真切,連著跳起來幾次,差點絆倒。

  「謝謝大叔。」

  黎別擰身帶著任盈月擠出出隊伍,光頭大叔一把拉住他,「小夥子這樣不行。」

  黎別不敢拒絕,溫涼也不沒敢張口。

  「你們是找人吧?看看現在的處境。」

  黎別環顧四周,不知何時走到了隊伍中央,不論左右全是黑壓壓的人牆,根本沒辦法出去。

  「硬闖的話很難出去,隊伍最後要上鐘樓,到鐘樓盤道人群分散了,不就好找了?」

  光頭大叔邊走邊掏,拿出一根三指粗細的木棍,遞給黎別,「關鍵時刻拿它防身,西安最近兩次遊行最後都變成暴動,甚至沿路搶劫,第一次參加遊行吧?沿街商鋪全都關門歇業。」

  「謝謝叔叔好意,我們會照顧好自己。」

  「你們身上沒有一處有國旗,還穿著校服,一看就不是來參加遊行的,你們要找人的話還是得小心點,聽說這一次最後要強上鐘樓。」大叔見黎別沒接防身木棍憨憨一笑。

  「大叔我看您也不是來參加遊行的。」任盈月被大叔那憨笑鼓動了勇氣,增補了不少安全感,放鬆下來斗膽問大叔一句。

  「那我來幹啥?」

  「看您腰上掛著急救包,我猜您是來救人的。」

  大叔又樂呵呵一笑,皺紋全擠在一起了,「我以前在野戰醫院服役,退伍軍人,現在是個小醫生,不敢說救人,盡點綿薄之力。」大叔摸摸光頭,不好意思地笑笑。

  正在歡笑,分隊一個人手持話筒,拖著藍牙音箱,大吼一聲。

  民眾一聽,齊聲吶喊,黎別溫涼也舉拳高呼,成為聲浪海嘯中的一滴水。

  黎別轉頭招呼任盈月,「學姐你也來試試,別怕,大家一家人不會傷害自己人的,沒必要這麼警惕。」

  任盈月隨著口號喊起來,慢慢直起肩膀不再恐懼。

  任盈月抓緊黎別的胳膊,黎別齜牙咧嘴按住任盈月的手,緩解一下任盈月緊張感。

  又有人從店裡拽著頭髮拖出來個女孩,任盈月一看「哇」一聲,三步並做兩步,衝上樓梯衝進人群,找尋那個女孩。

  「鵲兒,柳驚鵲!」任盈月四顧茫茫,回過頭來發現已經被五大三粗一群老爺們圍住,他們身上的汗臭味,口臭味熏得任盈月頭腦發昏。

  任盈月向樓梯下走,一個翻鼻子小圓眼豬臉男堵住去路,任盈月換個方向,一個長突嘴耷拉眼狗臉男擋下視線。一群人緩緩上前,臉上漏出淫笑,豬臉男摸著禿頭,捏了一把任盈月的小臉。

  「溫涼!我靠你奶奶,拍個屁照片,發你大爺的微博,救任盈月。」

  黎別紅了眼,「大叔,求你了,我……」

  光頭大叔伸手摸上腰上木棍,沒等黎別說完走上樓梯。

  「幾位兄弟,這是我閨女,你們想幹嘛?」

  豬臉男一看,「碎仔甭皮干,你娃把我們幾個都撞咧,拿錢了事。」

  「您看這不就撞了您一下,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瓷錘,給這皮幹啥?」狗臉男說著掏出一把蝴蝶刀,耍弄幾下,「老子幾個看上這碎女娃咧,你看要成,你掏上五千塊錢,人你拿走,不成,滾!」

  「您幾個實在不行,我帶您幾個去魚化寨吉祥村也成呀,實在不行南門小南門也可以,您幾位高抬貴手。」

  「鴰貔!」

  狗臉男一腳踹在光頭大叔腹部,大叔一個站立不穩,滾下樓梯。

  溫涼趕緊扶著,黎別一看,心跳越來越快像一個鎚頭在心口敲擊,黎別朝自己臉上扇兩巴掌,撿起一塊磚,揣上一塊石頭,雙手雙腿都在抖,一看台階上,那一幫子人開始動手動腳,豬臉男伸手想要拽開任盈月護在胸前的雙手。

  黎別一狠心,狠咬舌尖,一陣酸楚,頓時血腥味竄頭,黎別深呼吸沉住心神。

  黎別跑到錶店門口,一板磚砸向豬臉男後腦勺,豬臉男捂著後腦勺轉過來,手指黎別,沒有預料之中暈死過去。

  狗臉男衝過來,一巴掌扇得黎別眼冒金星,黎別嘴裡的血腥味更濃了,狗臉男抓著黎別的頭髮,膝蓋猛撞黎別小腹,別說早餐了,連黃色的膽汁黎別都出來了,黎別倒在地上,斜眼瞪著狗臉男。

  狗臉男撇嘴一笑滿臉蔑視,一腳踹在黎別肚子上,黎別昏死過去,狗臉男揚長而去,「呸!碎仔娃子奏你還想英雄救美?做你滴狗熊!」

  黎別佯裝暈過去,撿起磚頭掏出揣懷裡的石頭,雙手灌耳猛得一合,擊在狗頭男頭上,狗頭男昏死過去,摔倒滾下樓梯。

  黎別拽住任盈月的手腕,衝下樓梯。豬臉男一把摟住任盈月的小腰,「小美人還想逃?」

  一眾四個人圍上來,加上豬臉男一共五個人。

  黎別掏出一根中性筆,「你們別過來。」

  豬臉男環抱任盈月,低頭看任盈月那兩條玉啄的腿,哈喇子都流下來滴在任盈月腿上,鞋上。

  任盈月兩眼婆娑,嚇得跺腳尖叫想甩掉粘在腿上的口水,可惜無濟於事,只能讓口水蔓延開,滲進襪子里讓雙腳黏黏糊糊的。

  「閉上你的狗眼!」

  黎別捅向豬臉男的眼睛,嚇得豬臉男一哆嗦,鬆手迴避。

  圓珠筆扎進豬臉嘴巴,黎別手上一熱,手上滿是血。同時聽見碎裂聲,酸牙的「吱嘎吱嘎」聲,黎別把任盈月拽到身後。

  豬臉男倒在地上,雙腿抽搐兩下,兩腿一蹬不省人事。這夥人看兄弟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擼起袖子準備把黎別的小命留在這裡。

  一擼袖子,一條胳膊上最起碼有五個表,陽光底下閃閃發光。他們趕緊又把袖子放下來,圍上前來。

  「蹦!蹦!」兩聲沉悶響聲,又倒兩個歹徒,是大叔和溫涼,溫涼大喊,「繞郵電廣場,從東大街繞道解放路,坐地鐵回去,保命要緊!」

  黎別拉上任盈月跑下台階,任盈月全身顫抖,緊緊挽住黎別的手臂,黎別說話安慰安慰她,她嚇得兩眼無神,嘴唇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剩下的兩個歹徒躲進人群,向小巷子里跑去。

後文跟隨:第九章 和服下 玉體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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