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躺屍水門汀

起筆很困難是因為很久沒有沉下心來閱讀點什麼,這並不是好事,因為這會讓人很浮躁。自工作後,我就以為自己身處現實,可事實並非如此。現實的殘酷往往比想像地更讓人無能無力。你總以為自己還是那個拿著風車逆風奔跑的孩子。其實那些迎面而來的風,就是你四散的青春。

再次遇到她的時候,是她結婚的兩年後。

我知道我不擅長敷衍這樣的不期而遇,所以就乾脆坐下來聊聊,在她的咖啡店裡,在一個讓人汗流浹背的午後。

說是聊,其實多半時間兩個人是低著頭,攪拌自己杯子里的咖啡。直到我再也憋不住了,開始問起關於她的近況。我嘴角先是微微揚起嘴角,似乎知道我沒什麼耐心,然後把一側的頭髮捋到耳後。端起面前的咖啡,輕噂了一口說:「我離婚了。」她說的波瀾不驚,甚至連放下杯子的手法都這麼嫻熟自然,沒有一絲破綻。而我卻是把拿到嘴邊的杯子放下了,當然我還是不敢直視她,所以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饒有情緒地看著我。

「為什麼?」我問道。

「很重要麼?你覺得我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你?」

「我倒是很想聽聽你編瞎話的能力長進沒。」說話間我看到她握杯子的手,和以前一樣,纖長且沒留指甲。即使她再怎麼掩飾,也掩飾不了此刻因緊握而泛白的食指指甲蓋。她是在掙扎該以怎麼樣的方式開始和我說。所以我照舊是要等,兩年了,她還是贏不過我。

「那人腦子有病!」她皺著眉,輕笑了一聲,突然蹦出來這麼一句。這裡她使用的是「那人」而不是「我前夫」或是「他」。說明她是真的很討厭她前夫。然後話題到這裡就戛然而止,不知是我不好意思問他到底是什麼病,還是我根本對這話題根本沒興趣,反正就是沒有繼續問下去。她見機反倒開始問起我來:「你怎麼樣?有沒有哪個瞎了眼的姑娘看上你?」

「你都說了瞎眼,怎麼看上我?」我拿下眼鏡,按摩了一下眉心,試圖趁這個空檔編一些我過得很好的論據。可當我重新戴上的時候我已經想不出。這時,她伸過手來,摘下我鼻樑上的眼鏡,雖說我看不清,但我知道她又嫻熟地拿起手邊的餐巾擦拭起來。「看樣子你的確是單身,不然哪可能有女生可以容忍你還戴著一副缺了一角的眼鏡。」我有些不知所措,她表現地太過自然反而讓我覺得有些拘束。「是啊,能容忍我的人不多,一個人也不錯。」她莞爾:「說的也是,我現在一個人,看著這一家店,每天有各式各樣的人來,有個在這裡坐一個下午,有的在這裡喝上一杯就走,有個只是進來看看,有的不過在門外看看,有的來了一次就再也沒見到,有的天天光顧。這樣很好,人和人的相處也是這樣。每天早上一開張,風自然吹進來,我也必定打掃店內的灰塵,這麼說來,我現在也算個風塵女子了。」我從她手裡拿過擦拭好的眼鏡,自己戴上:「可沒有哪個風塵女子像你這樣不賣藝不賣身還照樣賺錢的。」我自以為她會反駁我,但是她沒有。她沉默了好一會,有些欲言又止,手指在杯沿上滑動著。「怎麼了?我說錯話了?」我倒是有點尷尬,方才的口無遮攔很可能傷害到她。她卻答非所問:「你那時候......為什麼沒來參加我的婚禮?」

雖說我當時有防備她問一些奇怪的問題,但還是沒猜到她會這麼問。 「我以為兩年了,我以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再提起也沒什麼意義,沒什麼必要了吧。」我抬頭看他,然後再低下。我的確是在逃避,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即使我再怎麼閃避,她的眼神依舊咄咄逼人,只一秒,我便躲開了這樣的對視。「我想知道。」她完全不在意我的尷尬和措手不及,依舊以溫柔的語態問著。此刻想想,我當時腦子裡一定可以編一萬個理由來搪塞。可惜我沒有,我以為當一個人女人認真問你的時候,她要的是一個真實的答案。「因為,,,,,,因為......那不是我的婚禮啊,我憑什麼要要來,憑什麼我要這麼虛假地坐在台下看本該是我的幸福被別人摟在懷裡昭告天下?」

"你該來的。"她沮喪地一口喝完杯子里剩下的咖啡。然後站起身,轉身走開了。

留下我愣愣地坐在那裡。

我以為她還是原來的她,兩年了,看來還是只有我在止步不前。她早就放下了,我卻還在捨不得。她根本就對我的答案不關心,她只是覺得自己應該問一問,不管我怎麼回答,她都不在意。就像我當年不在意她一樣。她那麼問分明是在求得一個假的回答。我應該說我沒趕上,我病了,我出車禍了都好,總比我這麼把真實想法說出來的好。所以她才那麼沮喪,她是很失望,即使到現在我還是死撐著不肯給彼此一個台階,咄咄逼人的從一開始就不是她。

我走出咖啡店的時候,外面的太陽很大,蟬鳴得很厲害。我有些睜不開眼,也聽不見其他的聲音。覺得身上僅存的水分被很快的蒸騰掉了。門口的水門汀曬的很燙,我唯一看得見的就是身上滴下的汗在水門汀上立即消失不見了,猶如此刻正在迅速剝離出我的身體的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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