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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岱臨高見聞錄21

原作者:北朝論壇 波爾布特 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滿月酒」宴會上,高纖一邊笑納著赴宴歸化民的恭維,一邊回想著最近一年多來的煩心事。

原本她和高青兩耳不聞庄外事,一心在南海農莊安心當著「豪奴」。但有一天,南海農莊里的人突然開始熱烈討論起這樣一個話題——「澳洲首長」已經打下廣州,興許用不了幾年就能上京城裡開新朝了,主席說不定就是新皇上……

跟臨高士紳一樣,大部分歸化民對元老院的「從龍」熱情也是伏波軍打下廣州後才普遍高漲的。在打下廣州之前,廣大歸化民之所以願意跟隨元老院對抗「大明天兵」,主要動機並非是他們看出元老院能改朝換代,自己能跟著元老院能當「從龍之臣」,而是為了「報恩」、「求一條活路」以及「官逼民反」的憤恨。

一來是「澳洲老爺」將他們從饑荒、戰亂的死亡線上拉回來並安排就業,並且「澳洲老爺」給他們的可是類似賴家兄弟的「豪奴」待遇與明軍將領的「家丁」待遇,按照中國傳統的儒家信仰,這種「恩情」必須「捨命報答」。

相比之下,一神教徒就沒這覺悟,所以從17世紀的「五月花號」清教徒到21世紀的綠綠難民,在屠殺和傷害異教「恩人」方面毫無心理負擔。而西方影視劇里也不時出現主角殺掉「救命恩人」的橋段,雖然大多有「救命恩人」有點「神經質」的理由,問題是在那些人眼裡「異教徒」普遍「精神不正常」,最少也是「迷途的羔羊」,就好像很多中國人看「有經人」也感覺有點「神經兮兮」的。因為「神經質」或「異教徒」的原因謀殺「恩人」,這種事受到儒家文化影響的中國人可絕對干不出來。要讓中國人殺恩人,除非這個恩人同時也是對他傷害很大的仇人,「仇恨值」大大高於「恩惠」,以至於「恩斷義絕」……

二來即使不考慮報答的「恩情」,大多數歸化民離開了穿越集團也很難找到第二條生活待遇這麼好的「活路」。雖然澄邁大戰前很多歸化民並沒有打敗明軍的必勝信心,但既然明軍要來毀滅他們好不容易得到的「安生日子」,為了保衛自己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很多人在「拚死殺出一條活路」的悲憤心理下依然走上了戰場。

三來在魏愛文及文化宣傳口的長期政治教育下,歸化民普遍積累了大量「官逼民反」、「替天行道」的造反情緒。

至於「改朝換代」的野望,其實之前大部分歸化民都沒想過。在來自廣東福建等省的歸化民眼裡,臨高政權不過是類似「十八芝」的「海主」,最多也就是類似安南、暹羅、渤泥、大小佛郎機(在一鴉之前大部分中國人誤以為佔據東南亞部分地區的西班牙、葡萄牙是東南亞國家)的「藩國」,只不過這個「藩國」是澄邁大戰後新獨立的,再上一次這麼乾的地方是「交趾布政司」。而不少來自山東的歸化民則乾脆把臨高政權當成了南方海島版的「水泊梁山」,最多也就是南方版的「朝鮮」。

當然,有「改朝換代」野望的歸化民也有一些。比如從諸彩老那裡投奔過來、看過穿越集團宣傳片的施奈德等海盜頭目,還有親自參加過澄邁大戰的馬裊鹽場村村民,不過這些人是相對少數,1630年出了伏波軍撤離廣州的事情後,其中又有一些人動搖了。

總而言之,佔領廣州前很多歸化民的想法是,僅僅憑藉小小瓊州的「一府之地、數萬兵馬」,自保就不容易了,「殺上北京,奪了鳥位,在那裡快活」,似乎是「奢望」,因為首長們「連廣州城都沒打下來」。大家還是想辦法守住臨高「小天堂」,過「安生日子」。運氣好,將來也許會等來大明的「招安」的聖旨,或者是「冊封」的詔書。萬一運氣不好守不住瓊州府,大家就跟著首長們「轉進」到其他地方,或者返回「澳洲故土」。

不過在伏波軍迅速打下廣州後,絕大多數歸化民終於有了澳洲人說不定會入主中原,取朱皇帝代之的想法,燃起了「從龍」的野望。雖然他們的見識不如臨高士紳與張岱,不懂啥天時地利人和,不懂得奪取天下需要怎樣規模的經濟資源與人力資源,但打下廣州的政治意義他們還是有些感覺的——既然能打下省城廣州並守住,那廣東全省大明官軍就都不是「大宋天兵」的對手了,其他省份的官軍也未必是對手,這樣一個省接著一個省的打下去,北京紫禁城裡的「龍椅」,也許、可能、應該……離首長們不遠啦!

實際上,中國歷史上很多農民起義軍都是在打下一個省城或重要的大城市後,才有了廣泛而堅挺的政治信心——有了自己參與了「開創新朝」的感覺,不再把自己當成被逼無奈不得不「殺官造反」的苦命人;有了自己的「頭領」是「天命所歸」的感覺,不再是非法自封的「草頭王」;有了各級管理機構是「官府」的感覺,不再是「頭領」私設的「非法機構」。例如李自成在西安後建立「大順」,張獻忠在成都建立「大西」。

以佔領廣州為轉折點,很多歸化民的「政治熱情」高漲,開始有了「統治階級的覺悟」——這種「覺悟」的不是指「為國為民」,而是「封妻蔭子」、「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僅有部分歸化民幹部這樣想,上至部分元老的女僕,下至跟元老或歸化民幹部關係密切的普通歸化民甚至土著群眾,也都這樣想。

於是,很多人紛紛開始討論跟自己沾親帶故的首長或歸化民幹部「是幾品的官啊」?甲、乙、丙等文憑與芳草地小學文憑相當於大明的什麼「功名」?然後,他們又開始算計自己應該如何向跟自己熟悉的首長或歸化民幹部攀親戚、談恩情、拍馬屁,怎麼從中索要好處。

在這樣的氣氛下,高青、高縴夫婦也乘著高露潔來南海農莊看望他們的機會,詢問她跟的那個王首長「在大宋官居幾品」?……

當發覺自家攀上了「大宋首輔」,甚至有希望成為「皇親國戚」後,高纖就讓高露潔「吹吹枕邊風」,要求「王首輔」幫他們「脫籍贖身」,還有就是替他們「置辦一處田宅」。

高露潔告訴父母,早在好幾年前,元老院就把他們倆的賣身契燒了,他們早就是「良民」了,現在是南海農莊的「長工」身份。至於「置辦田宅」的事?王主席自己都沒田地,也不方便給她們買地,他們喜歡種地就在南海農莊里跟吳首長申請一塊地自己種,不收他們租子。嫌住房小的話可以幫他們在南海農莊里安排一套大點的公寓免費住。

高纖當時以為是高露潔沒給王洛賓生下兒子,不夠得寵,所以王洛賓對他們的關照才如此「小氣」,也就不敢多要求什麼,只是住進了吳南海給他們安排的公寓居住。

後來高露潔生了兒子,加上一些得知相關消息的歸化民的奉承,高纖終於有勇氣「抖」了。她首先要高露潔轉告王洛賓:「打虎還是親兄弟,上陣莫過父子兵呀!這江山,我們得替你看著點!」——要求給高青父子「封官」。

王洛賓讓高露潔轉告高纖,「高弟早就是大宋的國家幹部了,而且還是在大宋的『錦衣衛』里當官。至於高青,年紀大了,還是在南海農莊里頤養天年吧。」

於是高青夫婦就先向吳南海申請「退休」,然後就又要高露潔轉告王洛賓:「想搬到『王丞相』府上跟女兒團聚,幫忙照顧外孫。」當時高纖打的如意算盤是先想辦法混進「相府」,然後設法「轉正」為相府的奴僕,能當上「相府」的管家最好,就算是當一般奴僕也不算差,畢竟「宰相看門人,大過七品官」嘛!當時王洛賓不疑有他,加上自己在百仞城裡的公寓正好有空房,就答應了高纖「跟女兒團聚」的要求。

進入百仞城那天,高青、高纖面對「大宋首輔」,突然忘了元老院長期以來「不準行跪禮」的教育,撣撣衣服、邁出方步,就準備下跪,王洛賓趕忙上去扶住他們:「別!別!這可不行,大家快屋裡坐……」勸了多次,兩人你看我、我看你,才遲遲疑疑地跟著王洛賓進了屋。

然後在屋裡,高青、高纖兩人跟王洛賓進行了一翻三觀盡毀的交流,高青膽小怕事不敢多說什麼,曾經當過姨太太的高纖則忍不住「哀嚎」起來!

「什麼?這圍牆裡的大宅院不全是您老的相府?您自個的宅子只有這棟樓里的兩層(複式公寓)?合計只有兩間正房、五間廂房(五室兩廳)?相國老爺啊,您不能這樣不講體面啊,不說幾進幾齣的大宅院,獨門獨戶的宅子總該有啊,怎麼能和其他首長共住一處大雜院呢?」

「大宅院會有的,明年元老院就會遷到廣州,到時我會搬進獨棟別墅。……」王洛賓一邊解釋一邊不禁在心裡吐槽,這便宜丈母娘好像有點不好伺候,元老院的房子是根據家庭人口分配的,我這房子已經是百仞城裡最大的了,除了住在南海農莊的獨孤求婚,元老中就沒有比自己住房更大的了。

「什麼?您老府上的奴僕連我女兒在內只有三個通房丫環?相國老爺啊,您不能這樣不講體面啊,別的僕役不說,護衛、長隨、轎夫、車夫這些總該有吧?要不然連出門都不方便……」

「你說的這些我都有,元老院辦公廳給我安排了……」

「什麼?您老真的沒田地?不僅沒想過買地,連那些糧戶的『投獻』都推了?不僅沒田地,名下連一間鋪子都沒有?您老真的是沒任何產業需要我們老倆口幫你打理?相國老爺啊,您不能這樣啊,就算您想做海青天,也不能像海青天那樣餓死自個骨肉啊!……」

別看普通老百姓好像都期望著當官的個個是拒絕「徇私枉法」的「青天大老爺」,等到自己的親戚熟人中有了做了官,很多人馬上又是另外一種態度。說到後來,高纖居然還提到了吳南海:「相國老爺啊,您不能這樣整天只想著為國為民啊,也得為自個家裡多想想啊,您手下的吳農相可比您體面多了,家裡田宅無數、僕役成群……」

王洛賓不知該如何向高纖解釋股份制、法人代表、經理人等元老院產業的產權性質與經營模式,最後只好用手捂住雙眼,嘆口氣說道:「別說了,我想靜靜……」

「首長,你叫我?」一直躲在自己房間里靜觀其變的女僕王靜蹦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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