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鵰史第一章 緒論 1.1 五代後武術家階層的分化

代前言：

《射鵰史》，最初的起因是未名BBS武俠版上的一次討論，具體原因我不大記得清楚了。然後我就和 @junf 在西門老丁雞翅那坐著小板凳擼串聊天的時候，構思了這麼幾篇文章，意圖用教科書的形式，把《射鵰英雄傳》這部書前後的歷史給梳理出來，彌縫故事內部以及故事與歷史之間的bug。雖然是腦洞大開的遊戲之作，當時也費了我們不少心思，還算是挺好玩兒。

不過由於懶文章粗粗架構了世界觀就後爛尾了。儘管後面的布局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構思，但是確實也沒有動力寫下去了。這幾年每次想重新拎起來，但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放棄了。

前幾天和 @junf 聊天的時候，又談起這個爛尾的文章來，覺得當初的一些想法還是挺有意思的。所以商量之下，就決定把這個文章整理整理，再拿出來，看看能不能接上當初的思路，把它寫完。

這幾篇文章最初發表在未名BBS武俠版上。知乎上發表的是經過修訂的整理版，部分內容進行了重新編排，圖片均引自網路。

導讀：

本章為《射鵰史》緒論，主要介紹唐末至南宋初年中國武林的整體情況。本章介紹有助於讓讀者全面把握當時武林的特徵，進一步了解《射鵰英雄傳》中各歷史事件脈絡，並探尋事件發生演變內在動力。

本節為第一節，主要介紹武林的主體——武術家階層——在五代以來社會變革的大背景下所發生的分化。

五代是中國歷史上一個短暫而又極其混亂的時代。短短的五十餘年間，中原先後經歷了後梁、後唐、後晉、後漢、後周五個朝代，而西蜀、江南、嶺南等則先後存在了十餘個割據政權，因此後人對這一時代又稱之為五代十國。

這種混亂局面的出現並不是偶然的。唐朝建國之後沿襲了隋朝舊制，在重要地區設置都督統兵。隨著屯戍軍的增加及制度化，長駐專任的節度使也應時出現。起初，節度使區僅在朔北、河東、嶺南等控制力較弱、少數民族活動叛亂頻繁的地區，安史之亂時為了平叛，內地也逐漸設置了二十餘個節鎮。隨後屢興不止的叛亂和農民起義，進一步促進了節鎮的設置。至唐滅時，全國藩鎮已達四十餘個。

節度使受命時賜雙旌雙節，集軍、民、財三政於一身，權威極大。其僚屬蓋由節度使辟舉，然後上報朝廷批准。所統州縣官員雖由中央任命，但實際聽命於節鎮，官員位闕，節鎮常遣上佐攝職，然後報請朝廷正授。而節度使職位則由子弟或部將承襲。因此，藩鎮實際上就成為獨立於中央外的一個個小王國，中央根本無力控制，一欲削權即起兵叛亂。藩鎮之間也經常相互攻擊，爭奪地盤。公元907年，名義上的唐中央被宣武節度使朱溫所奪，隨後各地藩鎮紛紛稱帝，演變為五代十國的局面。

在這種混亂的局面下，藩鎮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不得不網羅大量武人，其中包括了各種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例如唐魏博節度使田緒就曾經招徠輕功高手空空兒和精精兒來刺殺陳許節度使劉悟，而劉悟也收羅了聶隱娘等高手保衛他；北漢主劉崇則將春秋刀的傳人楊繼業收為養孫。儘管有人意識到這些江湖人士對政權是一種潛藏的威脅，但是眼前所面臨的威脅比潛藏的威脅總要危險得多，因此也不得不聽任武林的發展。

結束這一混亂局面的人是宋太祖趙匡胤。趙匡胤出身於中下層軍官家庭，年輕時曾經於少林寺學藝，在少林羅漢拳的基礎上自創太祖長拳六十四勢。後又和柴榮、鄭恩二人結伴闖蕩江湖，結識了華山陳摶等前輩隱逸，在武林中闖下不小的名聲。他投效了後漢將領郭威之後，由於武藝超群受到了重用，並參與了擁立郭威為後周皇帝之事。在後周世宗柴榮（同時也是趙匡胤的義兄）時期，趙匡胤因戰功升為殿前都點檢，掌握了禁軍大權，並與其餘禁軍將領結為義兄弟，籠絡人心。柴榮在北伐契丹的過程中病死後其幼子柴宗訓即位，趙匡胤以抵禦契丹為借口，發動陳橋兵變，逼迫柴宗訓禪讓，自己稱帝即位。

趙匡胤出身武林，並且自己也是以武林人士奪得帝位，因此他深刻的認識到武術家對政權的威脅。建隆二年（公元961年），他與謀士趙普對話時表露了這一心病。作為一名優秀的政治家，趙普深知其中關鍵所在。他向宋太祖指出，武林人士之所以會對政權產生威脅，無非就是藩鎮太重的緣故。藩鎮為了保證自己的利益，必須任用武人，而武人一旦掌握了足夠的兵權，就會反過來對政權產生危害。因此，趙普向宋太祖提出了「削奪其權，制其錢穀，收其精兵」三條對策，後世史家稱其為宋朝的三大綱領。趙匡胤根據趙普的建議，通過一系列政策，逐步將地方藩鎮的權力收歸中央；而貶抑武人、重用文人也就成為了宋朝的祖宗家法。

在這種大環境下，武術家階層逐漸出現了分化。一些武術家——特別是早期即擔任宋朝將領的那些——在失去兵權之後，逐漸將武術變為一種家傳技藝，通過代代相傳的方法保留技藝，並藉此確保後代可以通過這些技藝在朝廷中謀得一官半職。這類武術家的代表就是春秋刀傳人楊繼業，其子孫數代都因「智勇號稱無敵」在宋朝擔任將領。宋朝的其他著名將領如呼延贊、狄青等也是如此。不過由於宋朝猜防武人的祖宗家法，這些武術世家與其他武術界人士極少結交，實際上已經不能屬於武林的一部分了。

另一批武術家，諸如宋仁宗時期的歐陽春、展昭、白玉堂等，也通過投靠政府以謀取生路。但是同那些擔任將領的武術家不同，他們並不擔任有實權的官職，而多是以政府的僱用人員即官差的身份出現。他們通過收編、抓捕乃至剿滅那些不服從政府的武術家以換取政府的信任並從中獲得好處。這些武術家在武林中有著較大的關係網，可以很方便地從其友人那裡獲得所需信息；他們的友人也因此獲得了政府間接的承認而得到了保護。

不過，大部分武術家與政府的關係是相對疏遠的，他們在現實生活中有著其他的職業身份，例如農民、小手工業者、小軍官、僧道、富商、地主等等。當社會安定時，他們並不依賴其武功謀生。但是當社會動蕩，正常的經濟文化生活受到干擾時，他們就不得不依靠武術謀生。這裡面最常見的就是所謂「佔山為王」，即一群失業武術家糾合一批失業人員，在政府統治薄弱的地方佔據一片地盤，通過打家劫舍等強盜手段謀生。這些武術家在相當程度上保持著對政府的敵意，儘管他們對政府無法產生什麼威脅。不過在某些情況下他們也可能接受政府的招安，成為政府編製的一部分。事實上第二類武術家中有不少就是通過招安歸降政府的。這些社會化的武術家確立了他們在江湖中的主宰地位，而這一地位自宋初之後延續了千年之久，直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後才得以消除。

本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