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無法被溫柔以待的你們
桃之夭夭
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
宜室宜家
……
天暗下去了,我收拾收拾書袋就要準備回家了。
和我們這唯一一個同男同學一起上私塾的女孩子。
她大我兩歲,閨名單字青,我便只願叫她青小姐。
我們家住在近山頂了,正好可以順路一起回去,伴隨著打打鬧鬧。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從那時開始,就懂了你情我願的兒女情長。
回了家爺爺做好了飯等採茶的爹回家吃,娘也剛從後院舀了壺酒溫來給爺爺喝。
作為大家的希望,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和娘交代了今天的課業,背了一段詩經。
是講一位小姐出嫁的故事。
這酒還第一次見,很好聞,我趁爺爺沒注意悄悄用手指沾了點舔了舔。
吃罷了飯我還是坐在月光下看起了書,不到半年就要推出去參加童生試了,承擔著全家的希冀,我沒法放鬆下來。
可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好聞的酒。
和好看的青小姐。
閉上眼睛,夢到的也是榭寄生下我拉起了青的纖縴手。
童生試很順利,幾輪考試以後得到了進鄉學的機會。
青小姐沒法參加考試,只因為是女兒身,我們感到頗為惋惜的同時,我心裡也沒法舒坦下來。
舒坦不下來的。
臨走的前一天,家裡人收拾行囊大包小裹,怕給我遺忘了什麼東西一樣。
"爺,我想帶點家裡的酒可以嗎?"
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我提出了很容易挨打的請求。
……
果然爺爺臉色一黑,告訴我如果這句話被我爹聽見了免不了一頓臭罵。可爺爺還是愛隔輩人的,他悄悄給我裝了小一罐酒,塞在包袱卷最中間,雖不問我為什麼要帶走,但明確告誡我絕不許多喝。
下山的路相比以往漫長了許多,路過青小姐家門口時,不禁一陣心絞,本想進去告別,可不知道怎麼多了拘謹的情緒,掙扎片刻還是轉身走開了。
低著頭拖著布鞋,心裡亂糟糟的。
只有回家才看得見她了吧。
"辰!"
猛抬頭,坡路下是青小姐。
一臉笑意的她膩得我反而不敢看,她手裡捧著一小缸水,應該是下山接水去了。
"……"
說不出口,說什麼呢?我去鄉學了,你羨慕嗎?
那怕是找打。
"我要出去呆一陣子,等過年我回來了咱倆玩哈哈哈……"
"我知道,我們學堂就你一個要走誰不知道啊!"
我抬起頭,不是多驕傲,而且可能要哭了。
"那我們倆就幾個月以後再見面啦,你好好學。"
"我不學啦,爹說我學了也沒用,還不如早點干農活補貼家用,等你回來你教我吧。"
偷偷瞄她一眼笑顏如花,可說不準就是一腔肝腸寸斷。
我還是走了,沒法多說什麼。
想她就聞一聞家中的酒,想她就聞一聞家中的酒。
酒已經淡了。
一日不見
如三月兮
轉眼間白雪皚皚。
回村了,上山了。
故意放慢了腳步踱過青小姐家門前,眼睛不由自主卻急不可耐的往門裡看去,什麼都沒有了。
她們家的幾隻鴨子,一條黑狗,四五口人,都沒了。獨留半扇掛了雪的瓦房。
後來聽娘說,青小姐她爹賭博輸了錢,變賣家產也沒還上,自己一個人跑了,家裡的人都被擄走了,現在在好遠的村子外給員外人家當丫鬟。
我片刻沒了精神,彷彿從此支撐自己的力量突然泄了勁。小時候讀書之餘的玩伴,受約束卻依然愛文學的淑女,自己曾經好喜歡的她,突然從我的人生中消散的徹頭徹尾,明知她身在何處卻無能為力。
後院的酒也早就沒了,冬天的黃酒也完全不是那個想你的味道。
換做誰,割捨得下?
十年後
我混了個不大不小的官當,剛剛保了媒也即將成婚,十年前的小插曲如果不是非要我給你講這個故事也早已經被我壓在心底了。
時間早就讓我的心境大不相同,雖然這種感覺一輩子忘不掉,可人生就是這樣,心底里的人是一回事,結婚生子又是一回事,誰說得准呢?
昔我往矣
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
雨雪霏霏
……
責任編輯&手繪插畫 @ShiK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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