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世書選譯6：濕婆之淚

The Kalika Purana. Text, introduction & translation by Dr. Biswanarayan Shastri

本篇出自《嘉利迦往世書》第18章1-40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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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根德耶[1]說：

濕婆回想達薩之女[2]的諸多美德，像個凡人一樣哀痛欲絕。

迦摩[3]聽說世尊[4]痛哭不止，便帶著妻子羅蒂和朋友春神去看他。

濕婆情緒激動，正哭得厲害，迦摩搭起弓箭，五箭齊發，射中了濕婆。

濕婆被迦摩之箭射中，情緒一轉，忽而歡喜，忽而哀泣。

神主一會兒倒在地上，一會兒又起來，一會兒哭，一會兒痛苦地閉上雙眼，徘徊不定。

他想起達剎之女，又笑起來，愛憐地抱著薩蒂的屍身，彷彿她柔情百轉躺在那裡。

商迦羅哭著對薩蒂說: 「薩蒂啊，放下你的虛榮吧。」[5]一邊溫柔地撫摸她的身軀。

他摘下她的首飾，又一件件戴回去，如此這般，周而復始。

五元素之主[6]世尊，見死去的薩蒂毫無反應，又悲痛起來，大聲哭號。

隨著哭聲，眼淚一滴滴從他雙頰滑落。梵天和眾神見此景象，預感災難將至，十分焦慮。

「如果這眼淚墜落地面，將會燒毀整個世界。我們該如何阻止此事。」他們無計可施，發出絕望的哀嘆。

梵天與眾神尋思此事，唯有祈求薩納濕伐羅[7]來截住五感已失的世尊的眼淚。

眾神說：

至偉薩納濕伐羅！賜福眾生者！您來自太初之力。太陽之子！我們禮讚您。

您持三叉戟與鉤[8]，我們禮讚您。您有賜福之手，恰亞[9]之子！我們禮讚您。

您膚色如雲，遍塗香膏，護持眾生，我們禮讚您。

您摯鷲徽之旗，我們禮讚您。請施恩澤，保護大地，免遭世尊淚襲。

您曾在過去，承接了百年雨水，如今請同樣，接住世尊的淚滴。

魔醯陀曾號令暴雨連降普斯卡拉[10]等地。

您曾將所有雨水毀於半空，如今請同樣毀去持三叉戟者的淚雨。三界中唯有您能截住訶羅之淚。這些眼淚墜落地面，將摧毀三界，連同梵天、眾神、乾達婆、群山也難逃此劫，因此請您以幻力截住眼淚。

摩根德耶說：

聽聞此言，密西拉之子[11]以不滿的口氣對眾神發話。

薩納濕伐羅說：

高高在上的眾神！我將盡我所能襄助此事，但你們須設法不讓訶羅知曉此事是我所為。

我坐在訶羅身邊，就能截住他的眼淚，但他正飽受分離之苦，無疑他的怒火將毀滅我的形體。

你們要如此施為，才能不讓造物主、薩蒂的丈夫知道我。

摩根德耶說：

於是梵天和眾神來到商迦羅跟前，在幻力之神[12]的幫助下迷惑了他。

薩納濕伐羅來到商迦羅跟前，立刻隱去身形，運起幻力，接住原本無可阻擋的傾盆淚雨。

太陽之子再也無法承受淚雨時，就把淚水拋向迦拉達羅卡[13]山。

此山位於界界群山[14]附近，在托耶薩尕拉[15]以西，普斯卡拉德毗帕[16]之外。

此山與彌盧山[17]相當。薩納濕伐羅將接不住的淚雨都拋在山上。

這座大山也無法承受神主的淚水。它在重壓下開始崩解，轉眼一分為二。

洶湧的淚水劈開高山，奔向海洋，大海亦承受不住燃燒的眼淚。

淚水分開海洋，衝到東岸，海岸亦被衝垮，普斯卡拉德毗帕中央的眼淚化為一條河流。此河名叫維坦瑞尼[18]，它決開海堤，一直流到東海。

因為山被劈開，迦拉達羅[19]與海相連，淚河減緩了力量，沒再劈開大地。

這條來自訶羅之淚的河，有兩由旬[20]長，至今仍流淌在毘婆斯婆多[21]的城門口。

訶羅在悲痛中茫然失措，將薩蒂的屍身扛在肩上，號泣著朝東方諸國奔去。

梵天與其他天界的居住者見到訶羅的瘋癲舉動，思考如何將薩蒂的遺體從他肩膀取下。

屍身與訶羅的身體接觸，不會腐爛，因此也不會自行掉落。

考慮到這個問題，梵天、毗濕奴和薩納濕伐羅藉助幻力，潛入薩蒂的身體，將之切成碎塊。碎塊墜落大地，落到一些特定之處。

譯註：

[1] 摩根德耶（Markandeya）：印度神話中一位重要的仙人，出現在多部往世書中。少時曾被濕婆從死神閻摩手中救出，後在一個時代毀滅時曾進入毗濕奴見到包羅萬象的宇宙。本篇中他是敘述人。

[2] 達剎之女（Daksayani）：即薩蒂。

[3] 迦摩（Kama）：愛神。騎鸚鵡的年輕男神。甘蔗為弓，鮮花為箭，一排箭有五支。通常身邊伴有妻子羅蒂（情慾之神）和瓦桑塔（春神），春神為他上好弓弦並挑選合適的弓箭。

[4] 世尊（Bharga）：對神的稱呼，多指毗濕奴及其化身黑天，也可指稱濕婆。為區別兩者，指毗濕奴時譯為「薄伽梵」，指濕婆時譯為「世尊」。

[5] 薩蒂的父親達剎舉辦祭祀沒有邀請濕婆夫婦，薩蒂自覺受辱，自焚而死，濕婆則並不看重祭祀，唯力勸薩蒂無果，故有此說。

[6] 五元素（bhutas）：空，風，火，水，地。印度教認為，創造世界時首先創造出既實在又不實在的心，由心生出空，之後生出風，其後是火，接著是水，最後誕生了地，然後這五大元素再構成萬物。

[7] 薩納濕伐羅（Sanaisvara）：原文注為土星。

[8] 原文Thou doth wear a trident and a nook in your hands。其中nook疑為hook（鉤/鐮刀）的誤植。

[9] 恰亞（Chaya）：太陽神蘇利耶的妻子。恰亞本是蘇利耶第一個妻子商耆娜（Sanjna）的侍女，商耆娜無法忍受蘇利耶的光芒而逃跑，留下恰亞替代自己，Chaya一詞意為陰影。

[10] 普斯卡拉（Puskara）：這個詞意思非常之多，此文中可能是指七層內陸之一。

[11] 密西拉（Mihira）即太陽神，密西拉之子即薩納濕伐羅。

[12] 幻力之神（Yogamaya）：摩耶幻力的人格神，《摩訶婆羅多》中奎師那的妹妹。

[13] 迦拉達羅卡：Jaladharaka。來歷不詳。

[14] 界界群山：Lokaloka。環繞七海，分割光明世界與黑暗世界的一條山脈。Loka是「界」，故譯為界界。

[15] 托耶薩尕拉：Toyasagara。地名，來歷不詳。

[16] 普斯卡拉德毗帕（Puskaradvipa）：在空界（Bhuvarloka）與人界（Bhurloka）之間，有七層內陸如同心圓環環相扣，普斯卡拉德毗帕是最外也是最大的一層，在此之外是光明世界與黑暗世界。見於《博伽瓦譚》，似乎是對太陽系的描述。

[17] 彌盧山（Meru）：印度神話中的宇宙核心，梵天居所，太陽系圍繞它旋轉。佛教中是須彌山。

[18] 維坦瑞尼（Vaitarani）： 生死界河。印度教神話中流經閻魔王所轄陰曹地府之河，由它劃分生、死兩界。另一個含義是流經the world of manes的恆河之名。

[19] 迦拉達羅（Jaladhara）：山名。Sakadvipa內陸的山。疑為上面提到的迦拉達羅山。

[20] 由旬（yojana）：古印度的長度單位，一由旬12-15公里。

[21] 毘婆斯婆多（Vaivasvata）：原文注為閻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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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為查證一個情節去看《嘉利迦往世書》，意外發現這部性力派小往世書很是別緻。關於處理薩蒂遺體這一節，與熟知的妙見版本差異很大。薩納濕伐羅是土星娑尼Shani。參加Shani - Wikipedia）

我原以為妙見的版本正是出自（且只出自）《嘉利迦往世書》，現在也徹底困惑了。所以翻譯出來，獨困惑不如眾困惑……

還有一個原因是濕婆的淚雨著實很有想像力。《嘉利迦往世書》有大段情境描寫，似乎少見於大往世書。前面幾章，濕婆和薩蒂的婚後生活寫得很美。

這一章總共120頌，我只譯出前三分之一。後面是大段關於薩克蒂座的描寫和眾神對濕婆的頌詞。值得一提的兩個細節：

薩蒂被分解後，濕婆回過神來，因羞愧和悲傷，將自己變成了林迦狀的石頭。以至於梵天等人對他碎碎念了長達28頌的頌詞和17頌的勸慰……

濕婆終於被勸過來，要梵天陪著他，直到他放下對薩蒂的哀悼。「我到哪裡，你也要跟到哪裡。」梵天愉快地答應了。

圖源：Did you know: 7 Sahktipeeths of Goddess Sati are outside In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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