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邊緣處的葵花
你知道嗎,黑色雖然往往被認為是絕望與恐怖的代名詞,然而在心理學上,黑色卻是與死亡相對抗的顏色,是希望的色彩。
我從小便生活在這種絕望與希望交織的色彩里。我叫明,明亮的明,是個盲人。盲,就是眼睛死了的意思。某天,我從遙遠的記憶里看到了一株葵花,巨大的黃色花瓣將我帶到了那個色彩鮮明的夏天,那是我最後看到的景象,那抹明麗的黃色在太陽底下搖曳著,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那是陽光的味道。
於是我背上行囊,踏上旅途。他們說,在世界的邊緣,有一處向日葵林,那裡栽滿了漫山遍野的葵花。它們手挽著手站在太陽腳下,金色的花盤反射著太陽的光芒,濃郁得快要溢出愛來,因為它們曾經愛過。
我在黑暗中前行,一直往東。金色的陽光將樹木的影子拉得老長,純白的影子躺在大地上,閃爍著明亮的色彩。粉色的河流靜靜地從我的腳下淌過。多美啊,正如我什麼都看不到一樣,我能看到一切。
「嗚——!」驀地,森林的那頭傳來了一陣汽笛聲,一輛綠皮火車呼喚著我。沉重的褐色鐵軌穿過了森林,淌過了河流,一直延伸至日出的方向。我欣然登上了火車,這輛老舊的火車發出一陣歡愉的汽笛聲,咔咔的邁動著它那殘破的肢體帶我駛向遠方。
我坐在車窗旁,窗欞上的鐵鏽散發著淡淡的腥甜味兒,似乎記載著那些遙遠的時間裡不為人知的過往。窗外的風景倏倏地從眼旁掠過,匯聚成點點星芒,閃耀著墨綠的清新。火車開始加速,星芒愈匯愈多,它們開始聚集成一根根線條,然後匯聚成河。恍惚間,我隨著這條河流彷彿又淌進了那個明媚的夏天,那株幼小的葵花在窗檯搖曳著——那是希望的顏色。透過玻璃,我看到父親在窗外默默地抽著煙,白色的煙霧將他消瘦而偉岸的背影籠罩著。他取來倚靠在牆壁的那根被撫摸得鋥亮的導盲棍,敲敲打打,默默地離開了家,開始了一天的忙碌。望著父親那略顯蒼白的頭髮,我的喉嚨有些乾澀,他為了這個家已經付出了太多。而我,卻只能躺在這冰冷的床上,什麼也不能做。
我的胃又開始抽搐了,一陣陣絞痛使我冷汗直冒。怎麼回事?它不應該痛的,至少不是在這裡。突然間,一大片一大片的葵花開始映入我的眼帘。那是世界邊緣處的葵花,我真的看到了,它們巨大的金色花盤裡映綴著點點黑色,那是與死亡相抗的顏色,是生的色彩。
好美......
你從夢中悠悠醒來,吃力地活動了下僵硬沉重的身子。你的那個瞎子父親還在病床前熟睡著,和夢中一樣,消瘦而偉岸。你回憶著夢中那亦真亦幻的情景,自嘲地笑笑。病房內潔白的牆壁反射著明晃晃的陽光,有些刺眼。你將視線轉移至病床前的那張小桌上,一份潔凈的文件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桌上。你靜靜地注視著它,許久,你似下定決心般地挪動著虛弱的軀體,費力地將其拿來,然後在那份死后角膜捐獻協議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你狡黠地笑了,爸爸,你得答應我,一定要帶著我的眼睛,去看那裡的葵花,去看那希望的顏色。
你叫明,明亮的明,是個胃癌晚期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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