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賞析蘇軾的《東坡》?
原文
東坡
宋代 蘇軾
雨洗東坡月色清,市人行盡野人行。
莫嫌犖确坡頭路,自愛鏗然曳杖聲。譯文
雨點紛落,把東坡洗得格外乾淨,月亮的光輝也變得清澈。城裡的人早已離開,此處只有山野中人閒遊散步。千萬別去嫌棄這些坎坷的坡路不如城裡平坦,我,就是喜歡這樣拄著拐杖鏗然的聲音。
詩一開始便把東坡置於一片清景之中。僻岡幽坡,一天月色,已是可人,又加以雨後的皎潔月光,透過無塵的碧空,敷灑在澡雪一新、珠水晶瑩的萬物上,這是何等澄明的境界!確實當得起一個「清」字。謝靈運寫雨後叢林之象說:「密林含余清」。詩人的用字直可追步大謝。
詩人偏偏拈出夜景來寫,不是無謂的。這個境界非「市人」所能享有。「日中為市」,市人為財利驅迫,只能在炎日囂塵中奔波。唯有「野人」,脫離市集、置身名利圈外而躬耕的詩人,才有餘裕獨享這勝境。唯幽人才有雅事,所以「市人行盡野人行」。這讀來極其自然平淡的一句詩,使我們不禁從「市人」身上嗅到一股奔走鬧市囂塵的喧鬧氣息,又從「野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幽人守志僻處而自足於懷的味道,而那自得、自矜之意,盡在不言中。詩人在另一首詩里說:「也知造物有深意,故遣佳人在空谷。」那雖是詠定惠院海棠的,實際是借海棠自詠身世,正好幫助我們理解這句詩所包含的意境。
那麼,在這個詩人獨有的天地里,也有一點缺憾。那大石叢錯、凸凹不平的坡頭路,就夠磨難人的了。然而沒有什麼了不起。將拄杖著實地點在上面,鏗然一聲,便支撐起矯健的步伐,更加精神抖擻地前進了。沒有艱險,哪裡來征服的歡欣。沒有「犖确坡頭路」,哪有「鏗然曳杖聲」。一個「莫嫌」,一個「自愛」,那以險為樂、視險如夷的豪邁精神,都在這一反一正的強烈感情對比中凸現出來了。這「犖确坡頭路」就是作者腳下坎坷的仕途。作者對待仕途的挫折,從來就是抱著這種開朗樂觀、意氣昂揚的態度,絕不氣餒頹喪。這種精神是能夠給人以鼓舞和力量的。
小詩所以感人,正由於詩人將這種可貴的精神與客觀風物交融為一,構成渾然一體的境界,句句均是言景,又無句不是言情,寓情於景,托意深遠,耐人咀嚼。同一時期,作者有《定風波》詞寫在風雨中的神態:「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與此詩可謂異曲同工,拿來對照一讀,頗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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