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絳vs冰心：誰的愛情更好？

作者：如柳

《民國四大才女的悲苦VS冰心的幸福》文章出來後，後台留言與微信群里的討論都提到楊絳和錢鍾書的愛情很美，是理想的愛情。

如柳（公眾號：如柳說人生）認為，楊絳和錢鍾書的愛情只是看起來很美，是才子佳人的神話，是別人的愛情。對我們大多數平凡的女人來說，冰心的愛情更值得嚮往。

錢鍾書是才子，才子一般恃才傲物，選擇才子，你得付出愛；吳文藻是謙謙君子，謙謙君子寬厚愛人、溫潤如玉，選擇君子，你享受愛！

哪種愛情更適合你呢？

1.女漢子的愛情

我們先看看楊絳在《我們仨》里自述的愛情是怎樣的？

1935年春，錢鍾書獲公費留學資格。楊絳跟他一起去英國陪讀。

「鍾書常自嘆拙手笨腳。我只知道他不會打蝴蝶結，分不清左腳右腳，拿筷子只會像小孩兒那樣一把抓。我並不知道其他方面他是怎樣的笨，怎樣的拙。」

楊絳在醫院生女兒時，錢大才子這段時間只一個人在家生活，「每天到產院探望，常苦著臉說：『我做壞事了。』他打翻了墨水瓶，把房東家的桌布染了。我說：『不要緊，我會洗。』

『墨水呀！』『墨水也能洗。』

他就放心回去。然後他又做壞事了，把檯燈砸了。我問明是怎樣的燈，我說：『不要緊，我會修。』他又放心回去。

……

我住產院時他做的種種『壞事』，我回公寓後，真的全都修好。」

嫁給才子，既要才貌俱佳，還得是能擼起袖子干粗活、給丈夫安全感的女漢子呀！

想做小女人的女孩們，敢嫁嗎？

楊絳

再看看2008年，楊絳寫給台灣座談會「錢鍾書生命中的楊絳」的自述：

「我從1938年回國，因日寇侵華，蘇州、無錫都已淪陷，我娘家婆家都避居上海孤島。我做過各種工作……只有一件事終身不改，我一生是錢鍾書生命中的楊絳。這是一項非常艱巨的工作，常使我感到人生實苦。但苦雖苦，也很有意思，錢鍾書承認他婚姻美滿，可見我的終身大事業很成功，雖然耗去了我不少心力體力，不算冤枉，錢鍾書的天性，沒受壓迫，沒受損傷，我保全了他的天真、淘氣和痴氣，這是不容易的！」

這應該是楊絳臨近暮年的大實話，她一輩子為錢大才子而活，為保全他的天性而活，把照顧好掘手笨腳的錢大才子作為終身事業，而且這份事業非常艱巨，耗去了她不少心力體力，常使她感到人生實苦！

錢楊愛情里，楊絳是什麼形象呢？媽媽的形象！楊絳在《我們仨》里說，「我們家有兩個孩子」。媽媽從來都是任勞任怨的，所以也收穫了錢大才子「最賢的妻、最才的女」的褒獎！既要能當任勞任怨、甘於奉獻的賢妻，又要有入錢大才子眼的才華，有幾個女子能勝任這角色？

2.一生坎坷。

我們先看一幅鄰里打架的場景，這幅場景來自楊絳發表在1999年《南方周末》上的《從「摻沙子」到「流亡」》一文：

「 12月2日是星期日，大家的休沐日。我家請一個鐘點工小陳來洗衣服。革命女子也要洗，並且定要先為她洗。錢瑗說，小陳是我家約

來的。革命女子揚著臉對錢瑗說：「你不是好人！」隨手就打她一耳

光。

我出於母親的本能，不自量力，立即衝上去還手。錢瑗是看慣紅

衛兵行徑的，不願媽媽效尤，拉著我說：「媽媽，別――」可是她拽

不動我，就急忙由大門出去了。（她是去找居委會主任的，當時我沒

有理會。）鍾書這時在套屋的窗下看書，我記不清外間的門是開著還

是關著，反正他不知道過道里發生的事。

這時兩個革命男女抓住我的肩膀和衣領，把我按下地又提起來，又摔下，又提起，又摔下。小陳當時在場。她向別人說，那女人要挖我的眼睛。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根據，革命女子沒有挖我的眼睛，我只感到手指在我臉上爬。我給跌摔得暈頭暈腦，自知力弱不勝，就捉住嘴邊的一個指頭，按入口內，咬一口，然後知道那東西相當硬，我咬不動就鬆口放走了。我記不清自己給跌摔了多少次。

……

　 我沒看見他出來，只記得他舉起木架子側面的木板（相當厚的木

板），對革命男子劈頭就打。幸虧對方及時舉臂招架，板子只落在胳

臂肘上。如打中要害，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關於這次打架事件，對方的記述雖然與楊絳有出入，但最終結果基本一致，「1973年12月7日是一個黑暗的日子。那一天，我的丈夫林非被一根大棒毒打，我自己的手指也被咬得鮮血淋漓。」

沒錯，這是一場鄰里糾紛打架，打架的一方是錢鍾書楊絳夫婦（那年他們二位已年過六十，耳順的年齡），另一方也是大學教師，並不是市井百姓，但我們看到的是一場典型的市井百姓打架畫面。

打架的結果是楊絳女士把對方女人的手指咬破、錢大才子把對方男人的右臂打腫打破，從結果上來說錢家打贏了。

這次打架事件後，由於害怕對方報復，錢鍾書一家就逃離了原來文學研究所分配的住房，到處借住流亡，數次搬家，甚至一度由於冬天擠住在辦公室，由於煤爐取暖通風不暢、錢楊老兩口差點煤氣中毒而死。

一直到1977年初，錢家由於胡喬木關照，在三里河分得了一套寬敞舒適、環境優美的四居室房子，從此安頓下來。

錢鍾書楊絳

正如楊絳自述：「我們一生坎坷，暮年才有了一個可以安頓的居處。但老病相催，我們在人生道路上已走到盡頭了。」那年錢忠書67歲，楊絳66歲。

想想他們跟鄰里打架的場景，是不是斯文掃地，一地雞毛?

錢楊愛情，美麗嗎？我第一次看錢楊打架事件的記述時，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

3.性格決定命運

有人或許會說，因為解放後，政府對知識分子打壓，所以導致錢楊夫婦生活奔波辛苦。事實恰恰相反。解放後，他們夫婦二人一直在文學研究所工作，拿著每個月幾百元的高工資(那時普通人工資才幾十元），而且悠閑，時間自由支配。正如楊絳在自述里所說：「我淪陷上海當灶下婢的時候，能這樣大模大樣地讀書嗎？我們在舊社會的感受是賣掉了生命求生存，在新中國，知識分子的生活都由國家包了，我們分得合適的工作，只需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事實上，錢鍾書解放後在清華工作一年後，即調任到毛選翻譯委員會工作，一直受到胡喬木的庇護。他們在1962年就分了四居室的大房子。後來只所以數次搬家借住流亡，晚年飽受奔波之苦，主要起因就是那次與鄰里之間的打架事件，用他們自己的話說，「我們不能與強鄰相處，只有逃走」。

楊絳女士在敘述打架事件時，把對方稱革命男女，實際情況，對方也是大學教師，跟他們一樣，也下放幹校。從楊文的字裡行間，我們能感受到錢楊夫婦對對方價值觀的不屑，認為他們是革命分子，自己是清高的文人，不屑為伍。這跟他們一慣的價值觀和為人處世相吻合。

楊絳在《我們仨》里說「我們從來不唱愛國調，非但不唱，還不愛聽。」楊絳多次敘述他們夫婦不合群，「能和鍾書對等玩的人不多，不相投的就會嫌鍾書刻薄了。我們和不相投的保持距離，又好像是驕傲了。」

楊絳錢鍾書

讀過《圍城》的人應該明白，錢鍾書是怎樣的人，「聰明刻薄、喜歡賣弄，自命不凡」這些形容錢大才子實不為過。

以下是打架事件另一方的敘述， 「有一位翻譯雪萊詩作的著名學者，就認為《圍城》是一部調侃與詆毀人的小說。

……錢鍾書熟悉許多掌故，號稱『典故大王』……治學的重點是在於追求自己的論著中間，究竟包容了多少深邃的思想內涵？究竟如何關懷自己民族和整個人類的命運？」

從以上敘述來看，對方正是一對與錢楊夫婦思想趣味不相投的夫婦，所以打架事件不是偶然的，是錢楊二人因價值觀及性格與人衝突、長期積累的小矛盾的總爆發。

4.清高狂傲導致人生坎坷

反應錢鍾書因自身性格導致人生坎坷的還有另外一件公案。

1938年錢楊夫婦從歐洲留學回國，錢鍾書有約回清華教書，清華當時直屬西南聯大。第二年，錢回上海省親後，據說因為一直沒有接到清華的聘書，而改去藍田師範學院當英文系主任，1941年回上海，抗日期間滯留上海孤島，從此長達八年，一直逗留上海，做過代課教師、編輯，一直沒有穩定的維持生活的職業。楊絳當時也做過各種工作，在學校代課、寫劇本、給富家子弟補課。他們日子過得艱苦，為柴米油鹽而奔波。

當時他們一家三口擠住在父親一大家子逃難上海租住的房子里的客堂里，一住八年。

錢鍾書之所以淪落到滯留上海八年無穩定工作的境地，據楊絳的回憶文，是錢鍾書受到清華外文系系主任陳福田及其他同仁排擠，故意壓著清華的聘書和校長的電報不發。而楊所說排擠錢鍾書的人，葉公超、陳福田曾都是錢鍾書的老師。

錢鍾書楊絳

不知這段公案究竟事實如何，但是有一個段子流傳甚廣，錢鍾書在清華外文系讀書時曾說，整個清華，葉公超太懶，吳宓太笨，陳福田太俗，沒有一個教授有資格充當錢某人的導師。而這三位老師，也是錢大才子在西南聯大時的同事。

楊絳在《我們仨》里記述，有美國友人向葉公超問及錢鍾書，葉先生說：「不記得有這麼個人」，後來又說：「他是我一手教出來的學生」。葉先生顯然對錢大才子不滿。

不論如何，錢大才子恃才傲物、狂妄自大的性格的確得罪了人，導致他失掉了西南聯大的教授職位和穩定優裕的生活。

想想錢楊夫婦擠住上海大家庭八年的情景吧，一大家子一二十口人，房屋擁擠，有妯娌小姑叔叔嬸嬸、還有各家的孩子，這樣嘈雜擁擠的環境，為三餐柴米油鹽而奔波，才子佳人的愛情故事如何上演呢？

5.謙謙君子的愛情

在民國的才女里，林徽因和冰心的婚姻最幸福，因為她們二位都理性選擇了傳統文化滋養的謙謙君子。梁思成和吳文藻，都是各自領域開山立派的一代宗師和大家，然而，梁吳二人沒有才子的自大狂妄，有的是君子的謙和、寬厚，他們給愛人充分的自由和尊重，夫妻雙方都有獨立的事業和空間，既成就自己的事業，也成就對方的事業。

嫁給才子的女人呢，既要為才子付出，把才子的事業作為自己的終身事業，還要飽受因才子的性格缺陷導致的生活坎坷之苦，哪種愛情更好呢？

關於冰心吳文藻的愛情，讀者可以參考我的《民國四大才女的悲苦VS冰心的幸福》一文，這裡再簡略說說吳文藻的求婚書，讓大家進一步了解君子的愛情是怎樣的。

「令愛的崇高而帶詩意的宗教觀，和我的倫理的唯心觀，有共同的理想基礎和共同的感情基礎。」首先吳文藻冰心二人有共同的價值觀和愛情觀，是理性選擇的結果。

「自我鍾情於令愛之後，我無時不深思默想，思天賜之厚，想令愛之恩，因而勉勵自己，力求人格的完成，督察自己，永保愛情的專一

……

家庭是社會的雛形，也是一切高尚思想的發育地，和純潔情感的養成所」

君子克己復禮，志趣高尚，以身作則。

「我們倘使建設一個美滿愉快的家庭，決不是單求一己的快樂而已，還要擴大我們的同情圈，做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的真義

……

婚姻的最終目的，亦決不在貪圖一輩子的幸福，而在抬高生活的水平線，作立德立功立言等等垂世不朽的事業。」

君子仁民愛物，胸懷天下，心中對國家對民族對人類充滿大愛，立志作立德立功立言之不朽事業。

胸中有大愛的人，上天也回報他大愛，所以吳文藻冰心夫婦一輩子生活美滿幸福！

6.心中有佛所見即是佛

這幾天看楊絳冰心愛情故事及各自著作，感慨頗多，限於篇幅，簡單說點題外話。

先說一段典故：

一天，蘇軾與高僧佛印一起打坐。蘇軾問：你看我像什麼啊？佛印說：我看你像尊佛。蘇軾聽後大笑，對佛印說：我看你像一攤牛糞。

佛印聽後並未不快，只是說：「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見萬物皆是佛；心中是牛糞，所見皆化為牛糞。」

這段典故深刻闡明了「一切唯心造的」哲理，你心中有佛即你所見即是佛，你心中有牛糞所見即是牛糞。我們看到的外部世界及我們的人生都是由我們自己的內心造成的。

同樣是寫下放幹校，楊絳在《幹校六記》里，字裡行間透露的是無奈和冷漠，在《鑿井記牢》那一節里，她記載了貧下中農偷菜偷白薯偷樹苗的事，來表明貧下中農並不是那麼好，

「我們不是他們的『我們』，卻是『穿得破，吃得好，一人一塊大手錶』的『他們』」。

過去好多年，楊絳還記得貧下中農偷菜的事。

而冰心在《我的老伴吳文藻》里，也寫下放幹校的生活，「又因為和民院相熟的同人們在一起勞動；無論做什麼都感到新鮮有趣。如種棉花，從在瓦罐里下種選芽，直到在棉田裡摘花為止，我們學到了許多技術，也流了不少汗水。湖北夏天，驕陽似火……這時我們都體會到古詩中的「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句中的甘苦，我們身上穿的一絲一縷，也都是辛苦勞動的果實呵！」

冰心吳文藻

同樣下放勞動，冰心感到新鮮有趣和鋤禾日當午的甘苦，苦中作樂，苦中有收穫。

楊絳冰心二人平時各自的心態可見一斑。冰心吳文藻夫婦仁民愛物，心中都充滿大愛，他們一輩子歲月靜好、人生圓滿！

楊絳錢鍾書夫婦二人，沉醉在「小我」里，如她自己所說「我們與世無爭，與人無爭，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錢楊二人喜歡讀書，沉浸在自己的讀書世界裡，孤芳自賞，缺乏悲天憫人的情懷，竊以為，他們的境界相比於冰心吳文藻夫婦還是差了一些。

讀過《圍城》的人應該有這樣的感覺，「洪洞縣裡無好人」。

再看看楊絳流傳甚廣、被許多附庸風雅人士奉為人生格言的語錄：

「你存心做一個與世無爭的老實人吧，人家就利用你欺侮你。你稍有才德品貌，人家就嫉妒你排擠你。你大度退讓，人家就侵犯你損害你。你要不與人爭，就得與世無求，同時還要維持實力準備鬥爭。」

這哪裡是一個腹有詩書、閱盡世事的百歲老人的淡定，分明是二十歲女孩的偏激。」

嫁給才子與嫁給君子，你欣賞哪種愛情呢？

（本文版權屬作者，如需轉載，請聯繫作者）

作者介紹：

如柳，資深記者、編輯。既較深入研究過關係修身齊家的中醫、人生命運婚姻情感方面的秘密，也較深入研究過關係天下事的中西文化、國際戰略等宏大問題。 希望藉助文字把自己的研究心得奉獻給有緣人，提供真正有內涵的文字和有價值的信息。公眾號：如柳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