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英雄》里的東西方刀劍碰撞

杏花春雨江南,鐵馬秋風西北,這是典型的中國式意象組合。那麼,萬里黃沙中的熱血英雄,立馬橫刀於大漠之中,可謂是十分符合中國傳統審美的形象。

「公元700年,大唐帝國昌盛,帝國的西部叫西域,是三十六個佛國構成的聖土。一條道路從聖土上穿過——絲綢之路。為了爭奪這精神與財富之路,西突厥人建立了強大的帝國,並向西域發動了戰爭,絲路時斷時續,英雄亂世而生。」電影《天地英雄》的字幕一出現,就奠定了這個影片的基調,遠離盛世的荒蕪之地,一群來自大唐的武士與響馬子和突厥人殘酷搏殺,最終守護了那些他們認為值得守護的東西,佛舍利、家園以及武士的榮譽。

遣唐使——小烏丸

大唐是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國家之一,它那開放多元的文化引來無數的外國的使節和留學生,商旅、傳教士等各種人群也雲集於長安。影片以一個日本遣唐使來棲大人開篇,引出了後面慘烈故事,來棲可以說是《天地英雄》中一個比較獨特的人物,他是遣唐使,來大唐學習文化、學習功夫、擔任捕快,手中一把小烏丸縱橫西域,替大唐皇帝消滅罪犯。

來棲大人手中的小烏丸

來棲大人所使用的劍形刀,在電影中十分少見,這種刀被稱之為「小烏丸」,是最早成型的日本刀的形制,根據現代考古界的說法,是來自於平安時期(公元10世紀左右)的刀工天國,其作品為著名的太刀小烏丸。這種雙刃劍形構造並有彎曲刀反的「小烏丸」也就和影片中來棲大人手中的刀非常相似。

最初的小烏丸是無弧度的直刀,刀身僅是略有反,但在刀柄處大幅折回。這種姿態在毛抜形太刀上也可以見到。後世有不少刀工模仿小烏丸的特殊造型製造了這種樣式的日本刀,所以這種樣式也被叫做小烏丸造,算是鋒兩刃造的一種。

薩珊刀

而這種在日本有著「小烏丸」名字的雙刃劍形刀,其實是6-12世紀大半個亞洲(中亞、波斯、突厥、中國、日本)都非常盛行的刀型。

不管是唐樣大刀還是小烏丸,這種劍形刀的「外觀專利」大多並非日本,這種兩刃劍形刀其實是6世紀從波斯薩珊帝國經中亞突厥地區一直深入大唐境內,直至最後轉口出口日本。

現存於日本的唐大刀

然而令人遺憾的是,這種小烏丸形制的刀,目前中國並沒有實物出土,但從一些藝術作品形象的對比推斷,唐朝刀劍中也應該大量出現這種造型。這種造型之所以如此流行其實也非常好理解,它綜合了刀劍的優勢,不必像劍那樣全面雙鋒造成工藝上的難度,也可以兼備劈砍、刺、挑的戰術,比單鋒刀多了幾分殺傷技巧。也許正是這個原因,這個造型在中亞非常常見,某種程度上可以算作唐刀半個「祖先」的6世紀波斯薩珊刀,幾乎全部都是「小烏丸」造型,甚至連刀裝都非常具有血緣關係的相似性。

而這種在日本有著「小烏丸」名字的雙刃劍形刀,其實是6-12世紀大半亞洲(中亞、波斯、突厥、中國、日本)都非常盛行的刀型。

大唐武士——鄣刀

電影雖然上映於2003年,卻是唐鄣刀第一次以正確的形制出現在國內的銀幕上。影片中唐橫刀的使用者,就是李校尉手下的武士們。根據《唐六典·卷十六·衛尉宗正寺》記載:「刀之制有四:一曰儀刀,二曰鄣刀,三曰橫刀,四曰陌刀。(《釋名》曰:「刀末曰『鋒』,其本曰『環』」。)今儀刀蓋古班劍之類,晉、宋已來謂之御刀,後魏曰長刀,皆施龍鳳環;至隋,謂之儀刀,裝以金銀,羽儀所執。鄣刀蓋用鄣身以禦敵。橫刀,佩刀也,兵士所佩,名亦起於隋。陌刀,長刀也,步兵所持,蓋古之斷馬劍」。

出土的唐代儀刀

儀刀裝飾華麗,柄首有環,外型最接近其祖先「環首刀」,主要為禁衛軍儀仗和官方正式場合佩戴使用。而後面的鄣刀和橫刀,卻有相當一部分人以日本正倉院及四天王寺等處的傳世隋唐刀為實物範例,以《唐六典》中的「鄣刀蓋用鄣身以禦敵。橫刀,佩刀也,兵士所佩」這兩句釋義為基礎,將正倉院所藏的「金銀佃庄唐大刀」及其它隋唐大刀定義為橫刀,而將鄣刀定義為防身短刀,這個觀點不甚準確。

正倉院所藏的「金銀佃庄唐大刀

而從障刀的定義「鄣身以禦敵」這整句話看,鄣刀的功用就是蔽護自身,禦敵於外。但是如果僅僅因「鄣身」二字,就直接將其解釋為護身用的短刀,顯然是不合適的。首先刀要能「鄣」身,這是有遮擋、屏障意思在內的,即以刀為屏障將身體遮護於刀後,短刀最多只能阻敵,顯然沒屏障、遮護身體之功能。而且這樣解釋,還遺漏了後邊「禦敵」二字。鄣刀作為兵器,其首先應具備的功能就是殺敵,且已因此鄣刀必不會短,而且應該很長大,不然無以蔽身而禦敵。所以鄣刀,就應該是軍用制式短柄長刀,而不是防身用的匕首類短刀。

武士團手中所持的就是唐代直刀

李校尉屬下諸位武士,本身就出身於軍隊,而後又在絲綢之路上做了幾年護衛商隊的刀手,所使用的武器必然是從軍隊帶出的制式鄣刀,只有這種長度的鄣刀,才能作為騎兵在馬背上使用。

響馬子—亞特坎與舍施爾彎刀

響馬子手中的亞特坎彎刀

另外影片中還出現了國產電影中非常不常見的一種彎刀,反面角色安大人手下響馬使用的長刀——亞特坎彎刀。與波斯和阿拉伯的彎刀不同,亞特坎彎刀有三個突出的特點,一是刀刃向內彎曲,二是沒有護手,三是刀身前部變為直形或稍向上彎曲,這種獨特的形制使得亞特坎彎刀具有非常優秀的性能:由於刀刃向內彎曲,重量向刀尖方向集中,這使得亞特坎彎刀的劈砍威力巨大。另外亞特坎彎刀的刀尖向上微微翹起,因此也兼顧了擊刺的性能。

存世的亞特坎彎刀

在使用者手中,刀刃向內彎曲的獨特刀型使亞特坎彎刀使用起來刀法詭異,由於其刀刃前方比一般的刀靠前,時常造成敵人的錯覺,以為刀還沒有砍到,其實不然。士兵常縱馬迎敵向前,平持戰刀割向敵人首級,令敵人防不勝防。

安大人手中的刀類似於波斯舍施尓彎刀

響馬子是盤踞在絲綢之路上的一股勢力,他們不服從於任何國家的管轄,行事殘酷毒辣,而他們的首領安大人,被塑造成了一個喜歡著素服並且極具中原生活特色,心思縝密處事陰狠讓人聞而生畏的領袖級人物。正是這樣一個陰險而狠毒的人物所帶領的響馬子,給武士團隊造成了一次又一次的致命打擊。故而為其設置的武器,也處處透露著狠毒和殘酷,例如安大人所使用的帶有舍施尓風格的彎刀和響馬子們使用的亞特坎彎刀,安大人其中一個手下所持的長刀上安裝的骷髏頭手柄、讓觀眾一看,就明白這是反派人物所使用的武器。

影片採用了雙主角模式,在李校尉和來棲大人的帶領下,武士團所執行的那項崇高的任務中,每個武士的個性,他們的前世今生,他們的心曲,他們的悲歡和願景,也一一展現在我們面前,甚至大反派安大人,也個性鮮明、性格豐滿。影片講述的不只是武士的美德,更有武士的內心,在那蒼茫大漠的刀光劍影中,他們共同展現了一幅中古武士群像。

電影前期的服裝和道具設計圖

可以說《天地英雄》這部電影,在服飾和美工道具方面,為後來拍攝歷史題材電影的從業者打下了一個良好而又紮實的基礎,在這部片子上映幾年之後,幾部以唐朝作為時代背景的影片都為片中的演員製作了精美的服飾和符合其身份的道具,例如《我的唐朝兄弟》、《狄仁傑之通天帝國》等等。這樣一來,除了精彩的故事情節之外,影片的觀賞性和藝術性也大大增強,讓人過目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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