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司馬懿的書說起

一

在三國的故事裡，我一直喜歡一個小故事。

司馬懿在高平陵政變前一度假裝病重痴聾，癱瘓在床。

有一天天氣晴朗，司馬懿讓人把屋裡的書拿出去晒晒。

司馬懿真的是個很愛讀書的人，很多人都以為他是一個狡猾的野心家陰謀家，卻沒意識到他也是個滿腹經綸的讀書人。當然，這都是題外話了，我們說正事。

一轉眼陰雲密布，細雨綿綿，司馬懿探身從窗戶看到外面下雨，喊人收書，誰知院子里空無一人。

司馬懿一猶豫，想著反正外面也沒人，就屁顛屁顛地跑出去收書。

這個時候，他的大夫人的丫鬟想起來院子里的書，跑過來的時候發現司馬懿健步如飛······

現在，換位思考一下，假如你是這個丫鬟，發現這一幕後該怎麼辦呢？

二

如果你是個普通的丫鬟，可能司馬懿就這麼死了——因為你會把這個事當成個小新聞告訴身邊的其他丫鬟小廝，然後就會有人傳出去。

如果你是二房柏夫人身邊的丫鬟，可能有機會活著——因為柏夫人可能只會告誡你不要說出去，別被人知道。

如果你是司馬懿的丫鬟，那也不大可能會死——因為你熟知司馬懿的為人，絕對會視如不見，守口如瓶。

當然啦，如果你就是別人的眼線，那司馬懿絕對會死。

問題是，你偏偏是那個看起來好像知心大姐姐的正室夫人張春華的丫鬟。

三

張春華對你很不錯，很多時候你甚至會懷疑，會不會你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兒？

所以看到司馬懿原來並沒有生病，你沒有懷疑沒有多想，興高采烈地就跑回去想跟張春華分享這個「喜訊」。

張春華波瀾不驚地聽完這個「喜訊」，尤其是聽到你說你誰也沒告訴，連忙回來第一個告訴她以後，她的笑容才明顯起來，然後對你說：看來這場雨急得老爺都好了，想必是神靈應了我的祈祝，你去替我拿點香來，我要拜神還願。

你想也不想就轉身去拿香，然後就聽到一陣銳氣破空之聲，你還沒來得及反應到底是不是刺客，就被人一剪刀捅進了後腰。

張春華站在你身後，手上拿著這把剪刀，面無表情，看著你失血過多後慢慢停止呼吸。

然後，她就帶著已經把你滅口的好消息去找司馬懿領功去了，還跟司馬懿專門強調：以後你起居飲食由我親自操辦，免得教人瞧破。

四

第一次看這個故事，我想到的是張春華的應變神速，下手果決，不愧是司馬懿背後的女人——不過老了以後還是被司馬懿各種花式嫌棄。類似的女性還有好幾位，以後我們再聊她們的故事。

第二次看這個故事，我想到的是司馬懿這個人，能忍善謀，卻能為了幾本書冒著滿門死絕的風險，可見他骨子裡也是個愛讀書的人，對書十分珍惜，所以才能從書中學到那麼多知識。

當然，知道這次事件，他應該也會嚇出一身冷汗吧，畢竟和死神擦肩而過的人並不多，大多數都撞上去了。

第三次看這個故事，我想到的卻是這個丫鬟。

這個丫鬟最大的錯誤，就是太把自己不當外人——有時候當主子的跟她說：從今天起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們司馬家沒有外人，都是自己人。

然後她就傻乎乎的信了。

我以前總覺得這個丫頭笨，後來才發現，其實不是人家太笨，而是張春華的宣傳工作做得太到位了。張春華把一家人這種謊話說上一千遍，丫鬟不信也信了。她張春華要是平時拿足了主人的架子，這個丫鬟打死也不敢跑去說嘴。

當然，從張春華的角度來說，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五

這個時候我想，在我日常生活中，有沒有把別人這種話當真過——不想不知道，一想才發現：從小到大，我好像常常相信別人把我當成了自己人，然後一次次被人背後捅刀子。

不管是在學校還是在公司乃至出去旅行幾天，我好像常常會犯這種二——可見我的交際水平可能也就等同於一個愚蠢的丫鬟。

幸好我及時推己及人了一把，發現這樣愚蠢的人不止我一個——然後我才意識到，原來不是被騙的人都在一個水平線上，而是騙人的人各有各的高度。

而且比較高興的是，至少我沒有成為一個臨時工。

六

可能有的丫鬟會說：我們一輩子也遇不到一次這樣的事情。

然後他們還會傻乎乎地跟主子當自己人？

其實他們並沒發現，哪怕是一件小事，都有可能被人捅刀丟鍋。

只有到這個時候，丫鬟們才會發現自己跟人家根本不是一家人，而且是那種遇到點事就能被毫不猶豫地丟出去犧牲的人。

表面兄弟，塑料姐妹，自家丫鬟，大抵如是。

從前身份定下來的時候還好，現在這年頭，也不知道誰把誰當丫鬟了。

尾聲

對了，結尾丟個彩蛋，當我寫完這篇文章回過頭準備跟在玩手機的老婆分享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只說了第一句：大寶，現在你是司馬懿他們家的丫鬟。

然後我老婆問我：司馬懿是誰？

嗯，我想是時候把睡前故事改成三國演義了，不然只要王者榮耀沒有的英雄，她都不會記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