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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城市「邊角料」

城中村沒有一片完整的天空。走進這條無名的弄堂,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被電線割裂的天空

一百年的城市變遷發展,讓棟棟高樓拔地而起,而在局門路,有一個角落彷彿是被時代遺忘了似的,保留著弄堂窄巷,青苔攀上的紅色磚牆。路過這兒已經數次了,今天終於拿起相機鼓起勇氣走了進去——在市中心黃浦區竟還有這麼一篇原生的天地,這是何其浪漫的事啊。抱著尋找下一個田子坊的心態走進去,出來時我卻內心五味雜陳。

綠植妝點的磚牆

遊盪在弄堂間,接受著居民好奇而懷疑的眼神,我開始還有些拘謹。隨意拍了幾張照片,被在弄堂里擇韭黃的黃阿婆叫住了,「你是記者嗎?這裡是要拆遷了嗎?」「不不,我就是一學生。」黃阿婆彷彿嘆了口氣,拉起我開始說起了住在這城中村——我一個路人看來是文化遺存的地方——的點點滴滴。

阿婆說這房子蓋了有一百多年了,她搬進來的時候還高級的住處。她指向把磚房圍得嚴嚴實實的高樓:「那裡以前都是草蓬房,現在好了,我們成了井底之蛙了」她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無奈。她稱這兒為「城市邊角料」。

可能是我在工作日上午來的緣故,小區里的老人尤為多。阿婆說他們的孩子都已搬出這破房子,而喜愛自由生活而不願與子女住的上海老人們,和外地來上海打工的年輕人才會住在這破房子里。老人和年輕人必然是有生活上的衝突,而最困擾老人們的竟然是非機動車停放的問題。「每天下班時間,這弄堂口都是塞滿了機動車。大晚上一碰就亂叫,吵得我們根本睡不著覺。」阿婆對此尤為氣憤,「我都報了好幾回警了,有時候不得不吃安眠藥才睡得著。」在阿婆的一再反映下,居委會在弄堂口貼上了告示,告訴居民關閉非機動車報警器。「現在好多了。」阿婆補充。

阿婆一再要求下貼上的告示

最後阿婆還是說起了拆遷的問題:「你看這一棟棟小房子,每個裡面都掛了十幾個戶口——二三十年就知道要拆遷了,於是有的家裡女兒嫁出去了戶口也不遷,女婿的戶口還遷進來,有了孩子也掛在這裡。都在等著拆遷拿錢啊!現在好了,哪有錢拆這裡哦!」說到拆遷的問題,又有好幾個老人圍了過來,他們都期盼著這裡早些拆,嘆息自己能不能熬到那天。「這裡生活太苦了啊!」阿婆指著家門對面得到牆根,「天晴的時候只有這裡能照到太陽,我們還跟那些年輕人說能不能不要把車停在這兒,我們老人家好晒晒太陽。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拆遷啊!」

老人們日常曬太陽的牆根還放著幾盆綠植

我感到辛酸,辛酸於老人的生活,也辛酸於這百年老屋終將面對的被拆除的命運。我更感覺到的是矛盾:對於一個過路人來說的文化遺存,對於居民來說確是努力想擺脫的落後環境——那如果為了留住文化而讓居民,尤其是老人家,強行居住在這裡,是不是一種「何不食肉糜」呢?固然城市發展需要拆除老建築,但是這種通過掛戶口獲得高額補貼的行為,反而使開發商望而卻步,這種投機使真正想要脫離城中村的老人被套牢一生,這怎麼解決呢?我們能不能尋找到保留文化與改善居民生活的平衡點呢?我不由得開始思考這些問題。

狹窄的巷子透不過陽光

臨走前,黃阿婆鼓勵我好好學習,笑稱自己是「留守人員」。縱使生活艱苦,她還將獨自生活在這「城市邊角料」。

黃阿婆在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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