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這裡是香港
很多人問我,你為什麼去香港?每每我都答不上來。或許是心有不甘,總想親自走走當年未選擇的路,這才心甘情願敗給自己的執念;又或許是關於未來的夢境里似有若無一個香港的影子,所以提前兌現一個願望的應許。然而,恐怕這世上根本不曾真正有過什麼如願以償,哪怕把時光倒帶,彼時最符合想像卻無奈錯過的,未必就是最好的選擇;完美和完整,並非是一回事情。
可是香港,從來都不僅僅是一個毫無感情色彩的地理名詞而已。幾年前,以情懷為噱頭高調上映的港囧 不料因了情節的粗俗低幼換來清一色差評,卻無意中令觀眾開啟了對港樂鼎盛時期的集體懷舊模式。不久後的新春伊始,年過半百的星爺帶著新作美人魚 重返熒幕,多少少年在體驗過命運的翻雲覆雨手後才終於理解了大話西遊 教給他們的事。曾經在青春期的試聽列表裡單曲循環過的下一站天后 無意中溫柔地霸佔了你我的耳際,多年後是誰在消失的大丸百貨前穿過百德新街的人潮洶湧,當聽到地鐵里「下一站,天后」的播報聲時顫抖著按下手中的錄音鍵……所以你看,香港,這座始終被深愛和眷顧著的城市,總能以一種恰到好處的形狀,毫釐不差地鑲嵌在靈魂空缺處,就這樣鮮活在每個人的獨家記憶中,也屹立在滄海桑田的夢裡。
好像怎麼也無法忘記,初到香港的那個悶熱的夏日傍晚,孑然一身提著笨重的行李,在深水埗狹窄逼仄的街巷裡慌張迷路的,我的樣子。沒有開通國漫的手機收不到絲毫信號,在香港特有的木質施工支架間穿梭良久後,終於站到了出租公寓緊閉的鐵門前,失神望著街對面西九龍中心落地窗背後起起落落的自動扶梯,絕望地等待救援。記不清過了多久,住同棟樓的印度小哥好心幫我按了密碼,匆匆上樓後蹩腳的英語無奈只換來菲佣的白眼。我簽好人生的第一份住房合同,身心疲憊地坐在空蕩的房間里。窗外,黃昏終於落幕了。
你好啊,香港。
深水埗,這裡真實保留了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老香港的寸寸光景,漫步在街頭巷尾的每個瞬間都讓人感覺生活在一個屬於舊時代的漫長鏡頭裡。面目神秘的麻雀娛樂公司以一扇厚厚的鐵門與外界隔絕,偶爾路過時碰巧遇到有賓客推門而入,屋內氣氛不明的喧嘩聲和繚繞的煙霧爭先恐後地一涌而出,繼而又被重重的帶門聲無情地關在裡面,仿似什麼都不曾發生過。聞名全港的翠華餐廳毫不例外地在這一區開有一家分店,門前招牌上用抓人眼球的艷麗熒光筆誇張地寫著「是日晚餐」字樣,簡單幾樣菜品後的價格卻讓人咂舌;總是可以遇見不修邊幅神色黯淡的單身男人經過駐足,在招牌價格前看定許久然後腳步沉重地走進去。每當夜色漸濃時,本就狹窄的街道因為移動攤販的光臨變得更加擁擠,以廉價電器市場聞名的街區不時傳來手機維修和出售彩電的叫賣聲,露天懸掛的各色LED燈帶將這一切照耀得亮如白晝。
當然不能少了美食。靠近地鐵站C出口的地方有家聞名遐邇的合益泰老字號,店面有些衰敗破舊,卻並不能阻擋訪港遊客相繼慕名而來,為了一品老牌正宗腸粉的滋味而不惜在街邊排起長龍。公寓樓下的轉角處,有一位阿媽常年做咖喱魚蛋的生意,常常有熱戀中的情侶不經意間走過,又難以抵抗飄散在空氣中的美味,於是乎甩開所有顧忌站在街邊大快朵頤。夜色下閃閃發光的甜品店張開懷抱迎接勞累了一天的上班族姑娘們,無論是甜爽可口的楊枝甘露,還是冰涼沁人的芒果班戟,都是深夜最貼心的慰藉。
也不全是這樣。走在街頭,有時會遇到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的老人顫顫巍巍地從身旁路過,目光獃滯,骨瘦如柴;在這個充斥著毒梟和妓女的混亂地帶,人們對諸如此類非正常體態的流浪者的存在早已見怪不怪。每次我都裝作毫無波瀾地繼續前行,卻從無勇氣和他們對視。傍晚時分,每當我走在返家途中,總是會有載滿舊洗衣機的巨大白色卡車停在路邊,光著膀子的健壯男人把它們一個個搬進擠逼而漆黑的小巷,堆滿垃圾的巷口發出腐臭的味道,不明成分的液體溢滿了整個人行道。有一次,為了尋找廉價水果店而誤入隔壁另一條街,街面寬敞許多卻並不十分熱鬧;兩邊的店鋪大多潦倒關閉,偶爾有非洲裔的黑人大搖大擺地經過,一邊高呼著我聽不懂的句子一邊露出狡黠的微笑。記得常常有貧窮的印度面孔男子為了討生計而舉著餐館招牌長時間地站在街角,每次我從路口的7—11買完脫脂牛奶後總能撞到他孤單的身影,搖曳燈光下顯得落寞而隱忍。那些睡眠極淺的深夜,往往能夠聽到窗外傳來的警車報警器烏拉烏拉的鳴響。只是每個不安的時刻,一個人站在屋頂天台上望著不遠處深水埗警署的輪廓,便像是得到了什麼安慰似的,緩緩平靜下來。
我每天至少要乘坐兩次港鐵,頻繁輾轉於荃灣線和觀塘線之間。每當列車到達太子站,會有洶湧的人潮不約而同地湧向對面月台,行人疾行的腳步帶來穿堂而過的風。每一個平凡的朝夕,我與多達數百的陌生人在這港鐵里相遇,共同分享生命彼此交錯重疊的幾分鐘,然後迅速地擦肩而過。就讀於教會學校的印度女生大都有著厚密的長髮和濃郁的眉眼,湖藍色的校服長裙在穿行的人海中顯得格外醒目。提著公文包西裝革履的男青年似乎從來都在行色匆匆地趕路,總是眉頭深鎖緘默不語。清晨有大媽會站在車廂中央,在列車的搖晃中眯著眼睛捧著免費報紙閱讀。傍晚時分則常常會看到菲佣手提購物袋抑或推著嬰兒車用極快的語速大聲講話,氣定神閑地在人群中穿梭。我低頭看到手機天氣預報傳來最新提醒:香港,26-30℃,雷陣雨轉晴。
作為發達的現代化國際都市,香港以僅略大於上海六分之一的面積養育著多達727萬人口,不僅在全球人口密度排行榜上位居前列,房價水平更是高到令其他國家或地區望塵莫及。曾多次聽到香港居民調侃,能夠三面下床就是他們此生最大的夢想。在人均住房面積只有約兩三平米的深水埗,劏房和籠屋舉目皆是。而對於中等收入的香港普通四口之家來說,擁有一棟約40平米的房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傳說中的「千呎豪宅」,如果換算成我們熟悉的計量單位,連內地一百平米的住房面積都不到。然而,在如此擁擠的香港,卻依然有40%的土地禁止開發,堂而皇之的環保意圖背後是資本挾持的身影。底層民眾走投無路的彷徨和困頓,還有這社會天生的寂寞與隔閡,在奢華的港都麗色襯托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在這座城市裡,聽到任何的語言都不足為奇,正如你可以看到來自五湖四海的各色面孔:裹著頭巾緩步慢行的阿拉伯少女,妝容精緻身形纖瘦的韓國女生;穿著清涼的衣衫露出後背白皙皮膚和同伴大聲談笑著的歐洲姑娘,還有神色不羈身形魁梧的黑人。談及香港的人口問題,絕對不能忽視為這座城市的發展作出特殊貢獻的一個外來群體。去年曾有一篇文章火爆朋友圈,一個菲佣鏡頭下的香港,講述了一位年幼便跟著母親來到香港的印尼裔姑娘,憑著自己對攝影單純的熱愛,在僱主的熱情支持下拍攝了多組震撼人心的圖片,贏得無數的驚嘆和讚美。無可否認,菲佣文化如今已經成為香港不可忽視的社會特徵之一。如果恰巧選在一個周末的日子路過中環,聲勢浩大的菲佣萬人大集會一定令你大開眼界。雖然地點簡易隨便,但這卻是他們一周中最為開心放鬆的時刻,既緩解了平日工作的壓力,也一解離鄉背井的漂泊之愁。目前香港對外籍務工人員的管理規範正在逐漸完善,但菲佣仍然面臨著社會保障與身份認同等多重難題。香港一向以多元開放的情懷態度聞名遐邇,多宗教多民族的人們在這塊傳奇的土地上和諧共存,引人神往的同時也日益被傳頌。
我想,評估一座城市文明程度的最好標準,莫過於參考當地殘障人士的出行頻率,那些極易被忽視的細枝末節處,往往能夠體現一個社會的溫情與關懷。在香港,經常可以碰見獨自出行的殘疾人,儘管行動略有不便卻依然輕鬆自如;完善的設施和周到的服務共同彌補了他們生理上的缺陷,使他們擁有與健全人同等的資格來享受這座城市的福利與美好。這也是一座秩序井然的城市,公序良俗在這裡生根發芽。即使在人人趕時間的早高峰,馬路兩側等紅燈的上班族依然保持著淡定自若的神情,哪怕內心已掀起呼嘯的風暴,也仍舊堅持著在聽到允許通行的馬達聲響起後才大步流星地奔向前方。是誰說,香港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卻不是最有歸屬感的地方,緣由只是在非母語的城市裡永遠找不到自己的家。然而,蘇軾有雲,「此心安處是吾鄉」。入鄉隨俗並主動親近,很難說不會得到善意的包容與接納。13歲那年學會了第一首粵語歌喜帖街。私以為粵語之美,美在古雅矜簡的遣詞,美在凝蓄溫婉的音韻。身為一名土生土長的北方姑娘,雖錯過了粵語歌大放異彩的時代,但也在年少時珍藏了謝安琪、楊千嬅的代表作,唱到深處最是動情。
在香港度過了我二十歲以前最漫長的夏天,濕熱的氣候和強烈的室內外溫差成為了這個季節最特別的腳註。十一月的北京故宮已經迎來盛大的初雪,身處亞熱帶的我依然穿著牛仔連衣裙在地下鐵進行整座城市的旅行。臨近聖誕的時候,又一城為了裝點節日氣氛而在商場中央陳設了一棵巨大的純白色聖誕樹,穿著熱褲的香港女生路過紛紛駐足拍照,於是整個香港都彷彿沉浸在自己意淫的冬天裡,這一特殊的畫面不禁豐富了回憶的想像。
港島,九龍,新界,少了哪一個好像都不能算作真正的香港——站在時代廣場巨大的LED顯示屏下,川流的人群將匆忙步履匯成一條發光的線,車馬喧囂的十字街口霓虹閃爍徹夜明亮,令月光美得黯然神傷;傳統的旺角街道有五花八門的繁體字招牌延伸到馬路上空,古舊居民樓里的人們將晾衣桿伸出窗外晾曬著衣裳,遊客在縱橫交錯的小巷中穿梭著一不小心就迷失了方向;山水明媚的元朗綠意盎然一片開闊,以遠離鬧市的清新空氣俘獲了頗多艷羨的目光,無限廣闊的日子在這裡以詩意的形式延展開來——
這些都是香港啊,每一個日暮晨昏,在心底刻下你的模樣。
當你走在香港,遇到每八個人就會有一個來自內地,比例之高可見如今內地文化在香港滲透之廣。儘管粵語和英語被認定為香港地區的官方語言,普通話較高的普及程度也同樣可以保證內地人在這裡生活得暢通無阻。然而,生活上的無障礙並不等同於真正融入香港本土社會,要想有朝一日在香港佔有一席之地,一口流利的粵語依然是無比重要的隱形門檻。在香港,內地人出現頻率最高的地方莫過於遍布旺角的莎莎和卓悅,然而隨著港校在內地招生規模不斷擴大,越來越多的內地生選擇來港讀書,八大高校里幾乎都有他們的身影。
這些年,中港矛盾被有意無意地誤讀並放大,給兩地正常交流帶來了不小的阻力,更令人痛心的則是情誼的疏遠。在香港的半年,我親眼目睹了一場由足球引發的政治狂歡, 「民煮牆」上咄咄逼人的對嗆持續升級;所謂「本土派」的學生代表公然在校刊上印出「告別中國」的字樣並肆意發放,義憤填膺的內地學子則貼出「Hong Kong belongs to China」的大字報進行回應。就在同一時期,火藥味十足的罵戰也在其他各大高校不停發酵,有港大學生引用「我就是喜歡你看不慣我卻不得不和我一起建設社會主義的樣子」等流行語引起一片叫好,而理大同學一句充滿諷刺意味的「你的繁體字還不如我」甚至引起了黨媒的關注。
回歸祖國20載,香港似乎一步步被推向了萬劫不復的懸崖邊,處處散發的危險氣息像籠罩天空的烏雲令人生畏。曾經傲視群芳的東方之珠被大陸迅速崛起的鋒芒掩蓋了亮色,兩岸地位倒置導致的重重落差令失落的港人不禁懷疑「一國兩制」的未來。儘管如此,內地社會文明發展水平依然堪憂,這使得內地文化在港滲透的同時形成了難以逾越的斷層與鴻溝。與此同時,由日益深入的交流互通所引起的資源共享造成了一定程度上香港本土利益的損傷,本就十分有限的教育和土地等資源被佔用成為了矛盾激化的導火索。在「香港的未來往何處去」的質疑聲中,「本土派」應運而生。香港在過去長期的獨立發展過程中形成了濃重的本土意識,多數港人民主自由觀念強烈,對大陸政治話語體系難以產生認同感;也有不少人沉湎和留戀英殖民時期的輝煌成就,不願直面世界格局不復以往的事實。誠然,香港回歸是履行民族正義的必然之舉,卻也因此付出了不可估量的代價和犧牲。且不論歷史上香港的繁榮得利於制度與否,在承認落差和損失的當下,新的發展機遇依然存在。無論是充當外商入主中國的經濟跳板還是作為全球法律仲裁的核心紐帶,把握新的時代局勢並抓住機遇埋頭苦幹,幾乎成為今日香港崛起最後的機會。
而在港陸生的優勢怕是也在逐漸喪失罷了。過去令國人無比艷羨的與國際化接軌的教育在香港地位失落的背景下突然顯得不那麼具有誘惑力了。愈來愈多的在港陸生畢業後選擇回到內地發展,與國內傳統教育體制下培養的人才相比,長期遠離國情的本土化教育使其競爭優勢不再明顯。而香港人口目前已接近飽和,留港的巨大生活成本及競爭壓力依然構成這一群體選擇北上的重要理由。
八達通曾經作為領先亞洲的支付手段,一度令香港市民引以為豪。它首要承擔的是香港的公共交通付費功能,除此以外,在超市、便利店以及部分知名旅遊景點也有比較廣泛的應用。然而今天的香港,離開八達通並非寸步難行,微信、支付寶作為新興便捷的支付工具也已經悄然滲透到了香港的商業圈。而另一方面,現如今O2O在大陸的發展不啻異軍突起,以大學生線上自營超市為例,移動互聯網時代O2O平台特有的經營方式對年輕人日常生活的改變早已成為了新常態。我的一位香港buddy在一年前來到北京交流,看到O2O在大陸社會方興未艾的發展態勢後驚訝不已,與傳統香港社會對大陸的想像或定位大相徑庭。主修營銷專業的他返港後積極引進大學生線上自營超市的模型,受到了港生的歡迎和熱捧。這只是兩岸發展交流的一個小小的縮影。事實上,中港矛盾的存在很大程度上來自於彼此的隔閡及誤讀,尤其在香港年輕人的文化認同感逐漸遠離的當下,兩地青年的交流與互通便顯得極為重要且緊迫。既然單方向的灌輸和勸解只能適得其反,不妨邀請港人親自了解現狀再做判斷,或許這是消除矛盾的良藥。
在香港的19歲的秋天被海風和浪花環繞著,年少時對藍色的嚮往似乎在這個短暫的季節集中得到了兌現。淺水灣的日光太熾熱,西貢老街的海鮮市場和碼頭停泊的漁船成為慢生活的代名詞,在慕名而至的都市居民眼中染上絲絲懷舊色調。每到周末,身為度假勝地的長洲和南丫都會擠滿遊客,海島的質樸和清新以別具一格的姿態豐富了香港的內涵。而遠在新界的烏溪沙日復一日沉默地見證著無數日升月沉,心形沙灘的浪漫慢慢被潮水撫平,連同晨霧和夕嵐重歸安謐,從此歲月靜好。這是香港的海。
也曾經在尖沙咀遇見最棒的歷史博物館。與大多數枯燥沉悶的博物館陳設不同,這裡通過情景再現的形式引導遊客從地質時期一步步完成向九七回歸的邁進和穿越,彷彿漫步時光長廊,親自嘗過這座城市的喜與悲,便能對它今天的模樣多一分體恤兼見諒。香港故事亦是中華浩瀚文明的一幀縮影,傳統與現代,古樸與繁華,這座人潮洶湧的都市在多元文化的濫觴中生生不息,永遠年輕而斑斕。
看過維多利亞港的旖旎夜色,也親臨其境感受過迪士尼樂園的天真和夢想,最難忘的卻是香港一個極容易被忽略的角落,九龍寨城公園;或許只有經歷了滄海桑田的變遷,才有看透人世風雲的膽量和氣魄。那是香港歷史上具有傳奇色彩的一塊無主地,也是容納了5萬人的黑暗之城:毒品販和政治難民,牙醫和妓女——這是罪惡的溫床,也是罪犯的天堂。這裡沒有政治,沒有法律,更沒有社會規範和秩序,一切以不可思議的形式存在著,卻最終在香港回歸成為定局的1993年被推翻重建。讓人震撼的永遠是歷史本身。面對歷史,想像變得如此蒼白無力;消失了,卻依然鮮活著。
賽馬是香港最具代表性的體育項目之一了。賽馬會作為香港極具存在感的社會團體,四處可見其捐贈的建築與樓群,可見財力之雄厚。全港有兩座定期舉行常規賽馬比賽的場館,一個是當年承辦北京奧運會賽馬項目的沙田,另一個就是富豪明星扎堆的跑馬地了。那裡幾乎是我到目前為止見到外國人最多的地方,與其說大家是歡聚一堂體驗競技之美,它更像是一個難得的社交平台,滿目華麗的小西裝和晚禮服,這是專屬於名門貴族捧著紅酒侃侃而談的優雅時刻。然而,坐席與站台卻有著不同的氣候。老人們對著分析賽馬戰況的報紙如臨大敵般眯起雙眼,認認真真地圈圈點點。因了內心的好奇和嘗鮮的心情,我和朋友也很應景地買了賭注,然而毫無懸念的是中獎的幾率接近渺茫。或許在跑馬地你能夠體驗到一個真實的香港社會,它有時尖銳鋒利,有時卻比任何一處都足夠包容。
來到香港的第十一天夜訪港大,曾經中學時代不可思議的想像就這樣如此真實地坐落於眼前之地,還是令我感到驚訝和惘然。只可惜這黑暗中的相遇終究難以在瞳孔中留下多少值得紀念的色彩,而之後精心設計的重逢又多次不幸落空,也許和港大的緣分只能停留在夢境的思念和歌聲里。在一個加入蘭桂坊狂歡派對的萬聖節之夜,故意和告士打道「偶遇」,站在了香港演藝學院的門前。校園內華麗雅緻的氛圍果然不同凡響,坐在四樓的過道上小憩,提琴獨奏的美妙音符在耳邊流淌,這座因捧紅了朱茵而名聲大震的學院從此在腦海中更加立體和具象。後來,在一個晴朗的黃昏步行前往與我相距不遠的浸大,同樣小小的校園裡幾乎沒有值得留念的地方,只因為最喜歡的作家七堇年幾年前從這裡的傳媒系碩士畢業,才多了一份不可言說的情懷久久在心裡寄存。有一天終於獨自坐著火車去了中大,沿途一路婆娑葳蕤;幾年來它一直在我的傷口裡幽居,現在是時候認真地和當年未選擇的路珍重道別了。中大坐擁一座山,而科大面朝一片海。誰能料到,在科大的雨中漫步比在中大的跋涉更加需要勇氣。我憑著執念徒步走完了整個校園,經過沙灘燒烤場歡快的人群,大風中,海邊的田徑跑道場依舊美到窒息。我把你來時的路都走一遍,讓時光定格在十九歲那年的夏天。
為了實現見一次特首而使自己香港之行得以圓滿的心愿,誤打誤撞報名參加了亞洲知識產權營商論壇;論壇的舉辦地在香港會展中心五層,它另一個家喻戶曉的身份是香港回歸儀式的舉辦場所。每個晨光熹微的清晨,我一邊囫圇吃著從美心西餅買來的廉價早點,一邊在灣仔的天橋上和無數腳步匆忙的金領白領錯肩,某種程度上也算是體驗了一把香港上班族的日常。其實身為法律知識幾近空白的純商科學生,當與會嘉賓探討國際仲裁問題時差點當眾睡著。一開始堅持聽英文演說的我,沒過多久便敗給了自己的聽力水平,轉而向現場的普通話同傳求助。朋友曾多次與我聊及同傳的社會地位和職業榮譽,每次耳機中傳來非常複雜且專業的名詞時,內心都會對他們多一分仰慕與崇拜。
為了在出國前寄行李回家,我創造了一日內出入香港深圳海關八次的記錄。時隔四個月後重新呼吸到社會主義的空氣,第一眼便見證了羅湖口岸發達的快遞行業。反覆出入境的經歷讓我每次過海關都變得膽戰心驚,生怕被當做水貨客而面臨扣留驗查的命運。最後一次從深圳機場獨自返回香港已是夜裡九點,火車沉默著從羅湖一路開往九龍塘,窗外夜色靜謐,我知道我要告別了。在香港的日子整整120天,從八月黃昏一路到夏天的尾聲,彷彿過眼萬年。連續失眠的三個晚上,輾轉反側的心情難以名狀。
我憶起來到香港的第一天,從赤蠟角機場開往青衣的列車駛過跨海大橋,傍晚青紫色的天空澄澈而明凈,岸邊的建築年輕而富有張力,一切並不是那麼遙不可及。九月的某一天,終於如願到太平山頂看夜景,兩岸燈火勾連,如鑽石星光般璀璨。我曾看過台北101的夜色,整座城市壯麗宏大卻細緻入微的圖景在你眼前以豐盈的姿態鋪展開來,你注視著這令人眷戀的煙火氣息,彷彿人事酸甜皆為世俗傳奇。香港則不同。夜色下的維港依然有著不動聲色的力量,守著滄海桑田變幻的諾言,訴說著這座城市千年來的馬不停蹄與生生不息。
我就在這個時候愛上你。
香港回歸20周年,港人心情大約如謝安琪那首獨家村,箇中滋味如魚飲水。97似乎從來都是港人心頭的一顆硃砂痣,映射著這片熱土自求多福的祈願與夢想。前些年有一部大熱的港片,叫做哪一天我們會飛。20年後,獅子山下的精神依舊璀璨。就用這部電影的主題曲作為結尾吧。愛這座城市的人,所有的祝福都充滿深情;希望你越來越好,以向上的姿態。鼓起這勇氣 跨出這距離
差一點我們也會飛
你笑容 早應已逝去
當初的衝天志 有沒有踐踏碎
是哪些 不能言傳的夢
才令我 闖蕩在未知里
就算知 歲月已經歸不去
仍邁步前往 向大世界出去
仍然要相信 這裡會有想像
求時間變慢 不想迫於成長
未了願 我替你朝浪濤吶喊
聽聽有沒有被迴響
青春怎會零創傷
為何要相信 這裡會有希望
在最後 盼我會像拍翼鳥悠晃
擁抱著微風 沿途在看
哪裡 會發現曙光
向前行 攜手行 趁青春要奮進
不可辜負眼前好時光
向前行 由今天 承諾我目標
為世界美好多一點 付出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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