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謀殺了DJ?

近日於微信朋友圈瘋傳一則殿堂級電音製作人及DJ Carl Cox的訪談,當中他對EDM浪潮的興起以引致整個電音行業所產生的巨變感到極為憂慮。「這個行業已經跟DJ毫無關聯,其轉變過程令人驚訝。他們在意的是人氣,音樂消費的單純概念則已被拋諸腦後。地下與EDM兩個場景的隔閡就是由此而來。」

在這個訪談中,他還對過去幾年鬧哄哄的大型音樂節浪潮作出這樣的評價:「音樂節應該是個分享新音樂,帶給舞客新觀念與感動的地方。但現在的音樂節只關心人數,鏡頭只帶主秀DJ,其他DJ彷彿不存在。我希望人們討論暖場DJ,稱讚他如何巧妙鋪陳,替主秀炒熱氣氛。謙遜的暖場應該是場景的根源,但這種文化彷彿已經消失了。這真是一種懈怠。」他無法想像這種環境下要如何孕育下一個Speedy J、Dave Clark或Jeff Mills。

對於DJ行業,Carl Cox更是深感憂慮直陳其弊:人們參加派對的目的變成了要聽他們愛聽的歌,台上演出的DJ們也就不敢不放自己的紅歌。因為只要不放,氣氛立刻掉下來,舞客就會離開,結果就是DJ只敢打安全牌。

無論是年資、知名度還是影響力,年過50仍活躍在第一線的Carl Cox拋出這樣的評論當然如平地驚雷般震撼了整個電音圈。過去20年,我近距離見證國內電音圈發展的,眼看DJ這個行業從頭戴明星級光環跌落到如今只如一個播音員,也不禁要反思究竟是誰殺死了DJ?

死因一,數碼科技令DJ行業的技術門檻大幅下降。

自從有了」自動節拍同步「功能之後,現時新人入行已不再需要學習Beat Matching。通過輔助軟體(如Mixinkey、Rekordbox)則可以自動生成Playlist,只要學會基本的器材操作,就可以通過這些軟體排列出一兩小時的演出曲目。帶上一部行頭十足的手提式電腦,再加一個廉價的控制器,哪怕你是個音樂白痴也能在台上裝模做樣的演出。現今的製作人大多並非專業DJ出身,搗鼓出一兩首紅火的作品便可以藉助數碼科技的便捷而上台演出。但優秀的製作人是不是就註定可以成為一名出色的DJ呢?林夕、方文山能寫出華麗的辭藻但卻不曾見他們就能唱得比張學友好。

死因二,快餐流行文化入侵令EDM風潮成為世界主流。

英國作為歐洲最古老的帝國之一,一直統治著歐洲大陸的流行文化,而作為電子跳舞音樂的開山鼻祖,自是當仁不讓的影響著全球。英國跳舞榜也一直被視為跳舞音樂的風向標。而美國則盤踞美洲大陸,發達的經濟體系、遠離歐陸的地理條件,都使其自成一格。美式流行文化注重簡單、通俗、易於傳播,而英式電音則注重優雅、精緻和格局。二者之間本存著巨大的差異,但是經過揉合之後竟然通過EDM浪潮這種方式得以通行全球。EDM曲風的特質就是把複雜的格局和曲式表達簡化、注入美式流行音樂的通俗、直白和魔性的旋律,同時盡量放大鼓件部分的動能使其更見澎湃。這些改變都令這種全新的流行文化以簡單、粗暴的特質在整個西方世界的年輕人當中得以廣泛傳播。於是Melbourne Bounce、Electro House、Dubstep、Trap、Bass House這幾種風格的電音作品越來越受歡迎。在快餐文化席捲全球年輕一代的大環境下,這些原本非主流的音樂風格也在不經意間成為了電音世界的主流音樂。

死因三,商業化運作的大型電子音樂節逼迫電音藝人隨波逐流。

大約10年前,當時的全球首屈一指的Trance藝人Paul van Dyk來華演出,風頭正勁的他演出費也不過在20萬人民幣左右。這在當時已經是一個了不起的天價。而時至今天,那些憑藉DJ MAG排名而身價飛升的所謂Top 10 DJ,單場演出費已經超逾7位數字,而且還未包括觀光、飲宴、內陸交通等等的隱性開支。如若在數萬人出席的大型電音節上演出,索價更會因應規模而進一步攀升。這些天價藝人的背後都有一個龐大的團隊分別處理不同範疇的事務,這些開銷都必須由藝人所掙的演出費來承擔。試想想一個頂尖藝人長時間遠離這些舞台的話,他要承受多大的經濟壓力?所以就不難理解為何Tiesto和Armin van Buuren都要迎合市場需要放起EDM來了。

最後,主流傳媒逐步走向沒落令大眾審美難以提升。

自從第二波的互聯網風暴颳起之後,地球上的每一個行業都幾乎面臨著被顛覆的危險,傳統媒體更是危如累卵。美國多家主流新聞紙媒紛紛宣告停止出版改為專註網路業務的消息傳出,令曾經被認為是杞人憂天的傳統媒體沒落預言開始成為事實。電視、電台、報紙、雜誌這些都曾經是推動新興文化產業發展及流行文化壯大的重要推手,但今天都面臨著讀者和觀眾的大量流失。在收入銳減的情況之下,他們無法再延聘那些優秀的樂評人、文化人繼續以專欄方式為自己服務,要麼壓縮版面要麼退而求其次。這使得有質量的相關報道在主流媒體愈見凋零。相反,網路自媒體則海量爆發,簡便的操作及透過社交媒體的病毒式傳播,令每一個人都可以透過網路平台發聲,這也使得網路上充斥著海量的資訊但並不代表都有養分。過濾垃圾信息的功能由專業編輯轉移到了受眾個人身上,這不僅非常考驗每個人的智慧,也深度衝擊著原有的審美及價值體系。那些自稱為電音製作人的個體都極容易沉溺在小圈子範圍內的歡呼和喝彩而不能自拔,但他們都可能忽略了在無遠弗屆的互聯網世界內是很難把虛擬的人氣轉化成實質的支持。於是大眾審美迅速碎片化,今日可能極速成為巨星但又如白駒過隙般在短時間內消逝。

上述幾個主因都令到那些曾經風光無限的電音藝術家光環漸失,又令一批批新一代的偶像級製作人竄升大雅之堂。互聯網時代令到造星工程較過往更為容易,但這些天價巨星是否可以長時間的停留在巔峰位置則誰也無法保證。如果從藝術的高度去衡量電音作品的好壞,那麼近年來優秀作品的湧現實在是鳳毛麟角,過往那些傳世精典則因至今仍然被反覆採樣使用而歷久常新。

雖說DJ作為流行文化的一部分,始終有其時效性,但正如Carl Cox所言:這種環境下要如何孕育下一個Speedy J、Dave Clark或Jeff Mills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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