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The Chinese Mayor)

「大同」一詞為國人熟知,它代表著人類社會的最高理想,烏托邦、communism等思想與「大同」基本差不多。而「大同」作為地名,也自然而然地讓人想到了大同思想,感受到歷史寄予這座城市的美好祈願。

2014年,周浩執導的紀錄片《大同》(The Chinese Mayor)蜚聲海外,雖未能在國內播出,卻也備受中國影迷們矚目。

國內很多觀眾認為此片是站在一個讚頌的立場上攝製的,通過重重矛盾與轉折來表現Gov的運作,突出大同市政規劃建設、改革的艱辛,以及Geng Yanbo的偉岸形象。

然而此片在聖丹斯電影節上映,後又在BBC播出,海外觀眾真的會以我們的視角來看The Chinese Mayor嗎?他們真的會認同某些觀念和做法嗎?

竊以為,我們不妨跳出集體無意識,跳出我們被禁錮的思維,跳出我們慣常的文化來審視此片。

你若問我:這紀錄片拍得好嗎?真好。幾乎沒有哪個片段是冗餘拖沓的,處處耐人尋味,如針般尖銳,刺痛要害,我沒法一一解析——太長了,只能說下大致的。

該紀錄片展現了什麼?以下是我看到的。

籠罩在霧霾、揚塵中的大同,千瘡百孔,宛若廢墟。

天真活潑虎頭虎腦的孩子,與那些因房屋被強制徵收而愁眉苦臉的大人形成鮮明對比。所謂祖國的花朵,生長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

拄拐蹣跚、連聲哀嘆、有氣無力的老翁。

Officer拍腦門通過的決議,市民必須服從。民意民情放最後打發,管你們怎麼想,管你們有什麼困難,我必須執行。Geng厲聲凜然拍案道:不要挑戰Gov!

因拆遷而財產損失嚴重,得不到補償的居民,直言「我不知道該怎麼教育自己的孩子,告訴他你該相信、聽從Gov,還是該放棄自己的權利,去做個流亡者」。

強#chai廢墟中失去家園的民眾,有不少弱勢群體,老弱病殘,以頭搶地,痛哭不止。一旁是滿面堆笑的執#法人員。

「四十年,一輩子的家都沒有了,咋活呢?!」

「不講理!就是不講理!」

「你把大同城牆都圍起來了,就有文化底蘊了?它就有旅遊價值了?你說秦始皇現在老百姓說他好呢,還是說他不好呢?說他是暴君,對不對?歷史上是這樣認定的。我就想起來那時候的那一代人,多可憐呢!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太痛苦了!現在修我們這個城牆我就想起來秦始皇修長城了……」

我不禁想到《三體》中的一句話:給歲月以文明,而不是給文明以歲月。

當然,還有一句更廣為人知的:給歷史以生命,而非給生命以歷史。

凌駕於財產、權利、生命之上的歷史和文明文化,歲月再悠久,底蘊再深厚,又有何意義呢?

Officer矢口否認執#法人員在強#chai中施暴、不顧居民家當財產等踐踏legal institution的行為,說一居民的傷口是「在哪裡碰的」,並警告民眾:「……本來是好事,你這樣說就不好了……」以此要挾合法權益受到侵害的民眾閉嘴。

痛斥下屬辦事不力的Geng,甚至多次當眾爆粗。他在罵某項目負責人時說:「大同的事業要毀你手裡了!」Excuse me?大同的事業是誰的事業?

廣場上為Party唱讚歌跳忠字舞的市民,他們認為是Party在養他們,而非他們養活Party。他們對朝鮮五十步笑百步。他們認為自己的權利是Party賜予的,不是自己爭取的,不是天賦的、與生俱來的,他們沒有natural right的概念。

動輒下跪、奴性十足的市民。

戶口制服下面臨上學難、福利保障差異等livelihood issues上訪無果的群眾。

需要下屬為他打傘、拉開車門甚至整理衣冠的officer——幾千年來,依然沒變。

因為路面及地下管道設計的原因,雨後的大同排水不暢,城市積水內澇——這是中國城市的通病——紀錄片里某些市民居然在這樣的環境中唱紅歌。

走形式的People』s Congress及其投票流程。

2013年除夕夜,大同尚未搬遷的居民擠在一個簡陋狹小的住宅空間內看美好的《新聞聯播》。

片中,Geng與一位市民的對話的片段更耐人尋味。

市民:……這是Gov遺留問題,怎麼能怪我們呢?

Geng:那怎麼能說是遺留問題呢?

市民:Gov為什麼不起監督作用,只是跟我們老百姓算這個後賬?我覺得不合理。

Geng:以前的Gov糊塗事多著呢!

最後,Geng突然被調離大同,留下還未完成的工程,諸多未解決的問題,一個爛攤子,一座廢墟城。大同還遺留了30億美元的債務。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

新上任的mayor有不同的發展思路,Geng的很多項目停工,百姓又要跟著順應。

上頭provincial Party committee同樣不考慮市級,沒把亟待具體考慮的事擺在首位。事實上,自上而下都是如此。數千年來,人們都只能苦苦期盼一個明君。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在口口聲聲講求human rights,Gov by law,democracy的鍋架,竟依舊如此。

是謂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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