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孤獨的
1、
從那天開始，831寢室就只剩下我一個了。
安靜的寢室，只聽得到外面工地上的嘈雜聲，而到了深夜，就連這嘈雜聲都沒有了。
緊閉的房門窗戶，只剩下我獨自的寂寞。白天我足不出戶，慣於獨處，而他們也早已忘記有我的存在。
我被遺忘在831寢室孤寂的角落。
我只是借著夜色才出去走走，也盡量不惹人注意。偶爾在樓道里碰見一兩個人，他們埋著頭玩弄著手裡的手機，或直勾勾地看著前面，似乎看不見我，也當我不存在。
我知道我不屬於他們的世界的。總之，我是越來越不喜歡與外人接觸了。為了完全避開其他人，我晚上出去的時候，也不從寢室門出去了。而是借著窗外的排水管道下樓。從八樓到一樓，一樓到八樓。
零點過後，夜色中，我的身影在6號樓西側的排水管道上蠕動著。有幾個寢室還散發著幽幽的光亮。我並不擔心會被發現，從而招致眾人的圍觀。生活在蘭天學生公寓的居民們，在這個時間點除了緊盯著電腦屏幕之外，就是盯著各家廠商的手機屏幕。大家各自對著屏幕或傻笑，或悲傷，或沉默，或興奮。絕不會有人興緻大發，倚窗望月賞星。我們早已丟棄了這樣的情懷，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寧安區永遠都不會有這樣的好天氣。
當然，也不能說這時候樓下就沒有人了。
是有的。
此時還在樓下的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吵吵鬧鬧的，一類是儘可能保持安靜讓別人忽視他們存在的。
吵吵鬧鬧的是剛喝了酒回來的，而安靜的則是那些摟摟抱抱的。雖然他們是兩類狀態完全相反的人，但是他們都同樣沉浸在自己的快樂時光中。
2、
不多久的時間，夜也褪去了嘈雜和浮躁。靜悄悄的四周，昏黃的街燈拉長了我的影子。這黑色的影子由遠及近，由長變短，然後又拉長，如此往複循環。
我獨自在街邊走著，並非出來散步，而是來見他們的。他們和我一樣，曾經也住在陰冷沉寂的831寢室，呼吸著831里滿是二手煙的空氣，只是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而現在，他們都睡著了。不過，睡著了只是一種委婉的說法。
沒錯，他們都死了。
從那天開始，另外三個人離開831寢室的那天開始。在831寢室就只剩下我們三個了。那三位離開的那會兒，我還未曾睡醒。迷迷糊糊當中我聽見一個人說：
「我們就這樣走了？但留下他們三個不要緊吧？」
「又不是小孩子，用不著你來擔心照顧。」
說完，只聽見「咣」的一聲，831寢室的門給關上了。可不一會兒，一陣風過，又是「咣」的一聲，寢室門又吹開了。
831的寢室門永遠都只是一個擺設。總之，只剩下我們三個還留在831寢室了。還有831寢室那隨風不停，一直嘎吱嘎吱的門。
我平常就不愛搭理人，也懶得主動搭理人。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跟剩下兩位的關係便更冷淡了。況且我本來就不喜歡那倆個。
他倆從早到晚湊在一起，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還時不時地用一些陰陽怪氣的語調笑著說什麼，似乎是在說我。可每當我轉頭去注意聽的時候，他們那邊又沉默了。但我能看見他們睜著眼睛，用那種面無表情的表情直瞪著我。我知道他們是故意做給我看的，因為我在平時也是用這個表情示人的。
這個表情還真是很討厭啊。
從此，我每天只獨來獨往。獨自強言歡，獨自強顏笑，獨自趴在窗邊面無表情地看樓下的熙熙攘攘。
他們兩個依然看上去很快樂地聊著什麼。而且只要我在寢室里他們就會表現得更快樂。而且他倆越來越刻意地讓我聽到他們說話的內容。
「你說這世上怎麼什麼怪胎都有。」
「長得丑還自以為是。」
「一個破嗓子還一整天哼哼唧唧。」
「……」
諸如此類，一字一句都是針對我的。
每天只要我在831寢室待著，這些字句就如同緊箍咒一般深入我的腦髓。
他們要趕我走。
想得美。
3、
凌晨。
這是一個平常的看不見月亮的凌晨。
「……怪胎……」
「……裝逼……」
「……傻缺……」
「……」
我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趁他們不注意，我突然朝他們撲過去，咬住了他們其中一個的脖子。
當牙齒穿透脖子，咬破血管之後，一股溫熱的血液溢滿了我的嘴，舌頭上都是咸澀的鐵鏽味。他不停地掙扎和反抗，但我就是死咬著不放。而另外一個則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在一旁，愣在那裡。終於在掙扎了一會兒之後，他終於沒了生息也不再動彈。
另一個愣在那的，被我給直接從窗戶扔了出去。
八樓層樓，也只不過發出了低沉的撞擊聲——「咚」。
沒有驚動任何人探出腦袋來張望。
我在河邊沙洲隱蔽的地方，隨便用鵝卵石把他倆的屍體壓住，藏在那裡。
這個世界終於是變得好安靜了呢。
從現在開始831寢室就只剩下我一個了啊。
多好。
4、
之後，我每天晚上都會去藏屍的地方看他倆的。去細細品味在他倆身上發生的變化。
不久，他們身上開始有我很喜歡的腐臭味散發出來。
這是他們在向我哀求、求饒，是因為害怕而散發出來的味道。是屈服的味道。
我常常在他們身邊待上好長時間，並愉快地受用著這屬於我的勝利的味道。
慢慢地他們的身體開始潰爛。
灰黑色的腐肉上面附著蠕動的白點。密密麻麻的白點，很有節奏地蠕動著。在眼眶裡，在半張的嘴裡，在舌頭上，在破敗的臟器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他們終於只剩下一堆零散的白骨。只有通過頭骨還能辨認出他們生前是什麼模樣。
可我輕輕地就把他倆的頭骨給踏碎了。
經過長時間的浸泡和曝晒，原本堅硬的頭骨變得很脆弱，所以我也沒費什麼氣力。
做完這些之後，我回到了只剩我的831寢室，美美地睡了一覺。
5、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鬧哄哄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里。
「咦，這門怎麼開著的？」
「難道有人先到了嗎？」
「不會啊，我們四個不是都在這裡嗎？」
「是啊。」
我睜開迷糊的眼睛，看見四個拖著行李箱的人站在門口正要進來。
不好，我心下一想。
「我們四個還沒好好認識一下呢，我叫A，我是從SC考過來的。」
「我叫B，本地的。」
「我是C，HN人。」
「D，我也是本地的。」
「…呵呵…」
「…哈哈…」
「…嘻嘻…」
四個人聊得很開心，看似。
他們沒注意到我還在寢室。
年輕人，別高興得太早，看你們在831寢室里住過一段時間之後還能不能聊這麼開心。
「啊！」
「怎麼？！」
「牆角那有一隻好大的貓啊！而且這貓的表情好討厭啊！」
「啊！？」
在其他三個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我飛快地躥出了831寢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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