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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邊故事會vol.2丨傷心咖啡館

她讀過作家的一本書,書名是什麼不記得了,只記得作家封底上的那張黑白色的照片。她後來覺得,自己在傷心咖啡屋一眼就認出來那個作家,更多的是巧合;當然巧合不能掩蓋她的篤定,憑著黑白的迷障,她知道就是他。

她只是個崇拜者罷了;儘管作家才寫了兩本書,根本也沒啥崇拜者。但是故事都是這樣發展的——她們在咖啡店偶遇,搭訕,聊天,喝茶,然後一起回家,接著該發生的就發生了,第二天她就一個人坐在他家台階上,作家突然就不認識她了。這真是荒唐可笑的很;她不知道這些是怎麼發生的,總之如果時間倒流一天,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但事情就是發生了,潛移默化的,推波助瀾的,一如作家第二天就不認識她了。

她記得清晨醒來,作家的臉扭曲著,古怪而嫌惡的看著她,說,你誰啊。

她說,我能喝杯咖啡再走嗎。

作家甩給她五十美元,我家裡沒咖啡,你回傷心咖啡屋去買吧。

意外的,她覺得這句話很溫柔。於是她拿了錢,裹了衣服出了門。但是等作家頭也沒回的關上門,她感到今天格外冷,吹得她大衣裡面涼颼颼的。她覺得自己走不動路了,於是乾脆就坐在了他家台階上等。

等吧,作家總得出門的吧。

她高估自己了,作家至少一個小時沒出門,而她已經快凍僵了。她勉強站起身來,透過蓼藍色的霧霾,在廣場的近角看見了傷心咖啡館的招牌。原來作家的家這麼近,她昨天估計和作家都沒聊上半個小時,就脫了衣服。她笑了笑,沒辦法,他帥啊。她裹緊大衣,穿過廣場,回到傷心咖啡屋。

咖啡屋的女老闆是個留布魯克斯蘑菇頭的微胖女人,跟印象里有張麥卡勒斯的肖像一樣。也是,不因為麥卡勒斯的書,也不會給自家餐廳取這個倒霉名字。來一杯美式,滾燙的,不要糖。

老闆抬頭打量了她一眼,說了聲,冷了吧。給你再加塊羊角麵包,被他帶去過夜的女人都這樣,可憐呢。

你認識他?

不認識。但是你這樣的姑娘太多了,夜裡從這裡去他家,再大早上渾身發抖的從他家回來要咖啡,久而久之,我都習慣了。我也讀過他的書,有點天分,但懶得很,不懂得遣詞造句,也不會精打細磨,頂多算是把腦子裡的才華磨成速溶咖啡粉,不知道你們小姑娘為什麼都喜歡他。

她接過美式和羊角麵包,尷尬的微笑了下,沒說話,心想,我都不記得他書里寫了什麼呢。可是,他長得好看啊。你這裡還有有他的書嗎,她問。

老闆指了指書櫃,你坐那裡看吧。她點頭,端了盤子坐過去,從書架里抽出書來。這是作家的另一本小說,她之前沒有讀過;——可是,她翻到第一頁就不想看了,那張作家的照片,居然是彩色的,而且,和她今天早上看見的那張古怪的臉別無二致。

她把書丟在一邊,獃獃坐在那裡。有幾次,老闆過來收拾東西看見她,想說些什麼,但還是默默地走開了。咖啡屋裡的客人多了起來,老闆也就顧不上她了。

她也顧不上自己。她該回旅館了,昨晚沒有回去,床錢也沒付,手機她不記得自己扔哪兒了,說不定旅店老闆打不通她電話,把她行李都扔出門了呢。她順著這個思維想了一下,好像她也沒啥行李;她來紐約是除了往大衣口袋的塞了幾張鈔票,就是拖了口箱子,那箱子純粹是擺設用的,她不知道裡面有什麼,就是覺得,不拖個箱子出門,怎麼能叫旅行呢。

所以還是在這裡等吧。對了她還知道給自己續了個杯。

作家絕對料不到這是個如此可怕的女人。在他無限的獵艷生涯里,他只出沒於傷心咖啡屋這一個場所,從來不會遇到之前上過的女人。這就是他的招數,夜色溫柔和清晨的冷麵嫌惡。所有的女人都會哭著跑到傷心咖啡屋,喝著咖啡哭的更厲害了,然後飛奔跑出,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到這傷心地。然後,他優哉游哉,在家裡的打字機前寫上幾頁,然後漫步來到熟悉的座位,尋找下一個等待傷心的漂亮姑娘。

所以,當作家站在門口,一眼看見她的時候,差點沒走動路。不過他還是定了心神,保持風度的來到的她面前坐下。難堪的沉默。

許久,她說,我給你買杯咖啡吧。你早上的錢還沒用完。

那天晚上,她成了第一個在作家家裡待上過兩晚的女人。但她依然心不在焉,渾渾噩噩。她一直在做噩夢,哪怕在高潮的時候,腦海里都是第二天自己再次坐在作家門口台階上的樣子。她覺得好可怕,只能緊緊閉上眼睛,做到什麼都看不見,任憑身體被陣陣熱流所席捲,卻根本難以放開,她的意識始終沒被衝垮,再強烈的刺激都不行。

等作家睡熟的時候,半夜4點多。她覺得自己不困,顯然是美式喝多了,略微有些胃疼。她收拾了下,裹上衣服,悄悄地離開家坐在門口台階上。傷心咖啡屋還在營業,但除了霓虹燈還在亮著,根本沒什麼人。她笑了笑,站起身來,走了過去。

幸好老闆去睡覺了不在。她捧著滾燙的奶茶安慰自己:否則,老闆得嘲笑她這次天還沒亮就被趕出家門了。她沒有再做逗留,而是一個人緩緩地在街上走,穿過廣場,離開這個街區,回到了自己住的旅館。旅館的人還算友善,她的床位還在;她付了身上最後的一點錢,睡了在紐約的最後一晚。

之後她再也沒回到過紐約,也再沒見過那個作家。

兩年後,那個作家寫了第三本書。她去書店買來看,發現書里寫了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女人,在傷心咖啡屋喝咖啡,愛著男主角,等著男主角,和男主角度過了兩個夜晚,然後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撫摸著書的扉頁,看見作家黑白的照片。她驕傲地回想,自己是唯一一個在他心裡存在過兩個夜晚的女人。

她把書放進購物袋,推著嬰兒車,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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