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鬼獵殺手札：妄夜（序章：冰與海）

序章 冰與海

2000年8月。

南太平洋，距離海面五萬英尺的高空，一架科幻感十足的V形巨大飛行器在雲層之上若隱若現，它是當今航空工業的絕對巔峰之作，由諾斯洛普和波音公司聯合麻省理工學院研製出品，B-2隱形戰略轟炸機，印第安納幽靈號。

內置彈艙之中，出乎意料地並未掛載任何巡航導彈和其他遠程攻擊彈藥，取而代之的是一架特製流線型潛水器，為此印第安納幽靈號甚至還專門調整了彈艙結構，畢竟設計之初誰也想像不到居然有人會用它來超高空投射潛水器。

這他媽絕對是個瘋子！

而此刻，這個瘋子正在潛水器內做最後的目標確認，聽著耳旁重複響起的機械聲音，他嘴角不自覺勾起了一絲弧度。

「南緯48°52.6』，西經123°23.6』，即將到達目標地點上空，尼莫點！」

尼莫點，距離陸地最遙遠的地方，哪怕最近的迪西島也要2688千米，在這裡離你最近的人，也許是頭頂400千米之上太空國際空間站的宇航員。

「藏身在這麼寂寞如雪的地方，那幫傢伙到底想幹什麼呢，真是讓人好奇啊！」被稱為瘋子的男人眼眸中閃爍著灼熱的興奮之色，下方彈艙門已緩緩打開，伴隨著他的話音潛水器在五萬英尺的高空從天而降。

「那麼，開始吧。」

轟！劇烈的空氣摩擦並沒有減緩哪怕半分沖勢，潛水器如同一枚鋼鐵炸彈轟然入海，經典的流線體外形註定了它不會掀起太高的海浪，尤其在這被稱為海洋遠極的地方，只能算是掀起了一朵小小的浪花，僅此而已。

饒是如此，五萬英尺累積下來的恐怖衝擊力仍足以將任何生物碾成粉碎，哪怕流線體外形極大削弱了水面阻擊，哪怕內設緩衝裝置已是超越當世科技巔峰的傑作，從他主動放棄降落傘設計的一開始，就已註定了這不是人類能夠承受的玩意。

好在，他不是普通人。

在潛水器入海的一瞬間，他甚至還在饒有興緻地哼著歌，事實上，自從四個半月前得知妻子懷孕以來，他的心情就一直很好。

身體微微一震，然後順便伸上一個懶腰，這就是他的全部反應，與其說是生死任務，反倒更像觀光旅遊。

除了入海瞬間的頓挫，潛水器隨即便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繼續加速下潛，眨眼便來至光線無法到達的海洋深處，四周一片黑暗，直至八盞強力探照燈同時亮起。

六百米。

八百米。

一千米。

一千兩百米。

這已是連反潛導彈都無法觸及的領域，若不是【天演院】昨夜捕捉到類似海洋怪聲的那個可疑訊號，誰也想不到那幫傢伙居然會藏身於此，該說他們的行動力著實突破天際呢，還是該說不愧為站在妄鬼巔峰的超然存在呢？

「但願別讓我白走一趟。」男子饒有興緻地用食指輕輕敲打著操作台，直到此刻，聲吶探測儀顯示屏上仍是平靜如水。

越是平靜，越是不尋常。

他此行的任務目標十分簡單，確認那個可疑訊號的來源即可，不過，簡單並不意味著安全，恰恰相反，其背後隱藏的兇險程度足以令任何人望而卻步，否則也不至於讓他親自出馬了。

理論上，潛水器配置的主動聲吶探測儀可以鎖定方圓二十公里之內的所有細微目標，如果真是預想中的那個目標，這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甚至根本都不用下潛，不過前提是無人干擾。

在那幫傢伙面前，現代科技一向都顯得很無力，更準確地說，他們存在的本身，就已經是對當今科學的徹底顛覆了。

一路沉默下潛，當指數攀至一千七百米時，眼前出現的景象終於回應了男子的期待。

這是一個真正的龐然大物，即便八盞強力探照燈集體鎖定也遠遠無法映照出它的全部輪廓，入目所及儘是漆黑深邃的鋼鐵曲面，一直蔓延到光線疲弱的遠處，才隱約現出聳立而起的突兀線條。

它就這麼漫不經心地懸浮在那裡，卻又顯得如此的蠻不講理。

長度171.5米，寬度22.8米，高度42.7米，最大排水量48000噸，這座潛藏在深海之下的鋼鐵堡壘，乃是人類史上最為巨大的超級潛艇，前蘇聯颱風級戰略核潛艇，TK-12辛比爾斯克號。

「目標確認。」男子隨口說了一句，似乎他的關注點並不在此。

以他這副無所謂的平淡語氣，恐怕任誰也想像不到為了追蹤這艘龐然大物，天演院上下足足耗費了三年時間，畢竟這可是滿載了兩百枚核彈頭的恐怖大殺器啊。

TK-12辛比爾斯克號，根據當年美蘇之間的軍備控制協議，這艘備受關注的颱風級戰略核潛艇理論上早在三年前就已該被協議拆解，外界一直也都是這麼認為，然而事實上它在那時候就已詭異失蹤了。

在軍方高度戒備之下盜取核潛艇，而且還是滿載核彈頭的颱風級戰略核潛艇，這種事情光是想想都覺得匪夷所思，而更誇張的是，從那之後居然人間蒸發整整三年，簡直天方夜譚。

結果，那幫傢伙不僅這麼想了，還真就這麼做了。

在一幫非人類面前，常理從來都是不堪一擊的。

「不過，他們到底想幹嘛呢？」男子的疑問也是所有人的疑問，他可不覺得對方這麼做只是為了搞一個大新聞，可若要說對方是為了核平世界，卻又有點說不通，畢竟這三年來雖說一直處於核陰影籠罩之下，可對方確實什麼也沒做。

不，他們肯定是做了什麼，只是不為人知罷了，正如眼下靜默懸停於尼莫點海底深處，無人知道他們在幹什麼。

「要就這麼回去，還是，打個招呼呢？」男子饒有興緻地咧了咧嘴，既然已經確認辛比爾斯克號在此，他此行的任務目的就已算達成，何況接下來的事情也不是他一個人能夠解決的，畢竟對方可是真真切切站在整個【天策府】對立面的存在。

可要說就這麼直接回去，卻又有些敗興，以他如今的實力即便放眼全世界也找不出幾個一合之敵，不過對面那幫傢伙卻是個頂個的例外，手很癢啊。

猶豫片刻，男子的目光下意識著落於暗藏在袖口的一張照片，那上面，是一個抿嘴淺笑的溫婉女子，原本灼熱的眼神一下子便柔和了下來。

馬上就要當爹的人，可不能腦子一熱又干傻事呢。

返航指令確認，潛水器當即啟動上浮程序，然而就在這時，前方驟然光芒一片，在這極度幽暗的深海竟是驀然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線，而源頭，卻是始終靜默懸浮在那裡的辛比爾斯克號。

這艘失蹤的颱風級戰略核潛艇，艦體各部竟是被改裝了不計其數的超級探燈，在它同時開啟的這一瞬，彷彿一頭沉寂千年的史前巨獸驀然睜眼！

在它面前，排水量不過五噸的特製潛水器充其量就是一隻幼兔，在遠古巨鱷的血齒牙縫間瑟瑟發抖。

男子面前的通訊顯示屏忽地一陣閃爍，而後很快恢復正常，不過卻沒了各種熟悉的參數，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漆黑的半身人影。

與此同時，艙內響起一個玩世不恭的男子聲音：「不是第一次見面呢，天策府暗堂第一人，冰犼葉天！」

「果然是你！」葉天目光一凝，暗堂的存在別說是普通世俗界，即便天策府內部也都鮮為人知，更別說直接叫破他的身份了，有能力窺伺這一切的，唯有之前交過手的這幫傢伙，足以顛覆世界的超級妄鬼組織，【冥門】。

「追了我們整整三年，你還真是不怕辛苦誒！」聲音依舊揶揄懶散，總是讓人無名火起：「追得這麼緊，要不然乾脆加入我們冥門算了，考慮一下哦。」

「不好意思，我沒興趣陪一幫將死之人浪費時間。」葉天咧嘴微笑，渾然不覺得自己此刻處境有多危險，甚至還主動中斷了潛水器的上浮程序，事實上，此時想要全身而退已不是那麼容易了。

「那還真是可惜了，我們一直都很欣賞你呢，要是你能加入的話，我的心情也許會好一點。」

「哦？看樣子火氣不小啊？」葉天不動聲色地準備將眼前拍攝到的畫面傳送出去，結果顯示失敗，似乎這裡所有的通訊信號都已被完全屏蔽了。

「計劃不順什麼的，總歸讓人很火大不是么？」對方貌似沒有察覺葉天的小動作，又或者即便察覺了也沒放在心上，反而來了興緻：「難得貴客上門，不如來點見面禮慶祝一下，放點煙花怎麼樣？」

煙花？話音尚未落下，隨即便傳來一陣可疑的震響，源頭來正是自於對面潛艇內部，葉天反應過來猛然眼皮一跳，終於明白了對方這話的意思。

卧槽！這可是颱風級戰略核潛艇，滿載兩百枚核彈頭的究極大殺器啊！

無數次生死任務，饒是葉天的心性早已磨礪得無懈可擊，到了這一刻仍舊免不了頭皮發麻，媽的，這幫傢伙還真敢做啊！

「二十枚P-39洲際彈道導彈，兩百枚核彈頭，核爆當量等同於二十兆噸TNT，嘖嘖，你覺得有多少會被攔截下來呢？」聲音透著說不出的戲謔。

這根本不是一個問題，且不說反導系統面對洲際彈道導彈時候那點可憐的成功率，這麼多核彈頭哪怕漏掉任何一枚，都將是無法挽回的災難，後果不堪設想。

結果，葉天嘴裡卻吐出兩個字：「全部。」

「哦？反導系統已經這麼先進了嗎？」對方聲音明顯有些意外。

「呵，這麼小看我真的好嗎？」葉天身體在不可抑制地發抖，不是恐懼，而是前所未有的興奮。

他從不信什麼反導系統，可是，他絕對相信他自己。

「有意思，不愧是傳說中的瘋子，那麼，好死不送……」對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直至被轟隆巨響聲徹底掩蓋，面前的龐然大物已經開始不受控制般瘋狂震動，如同一頭壓抑蓄勢到極致的史前巨獸，終於展現出它最猙獰的一面。

那股無形壓制著一切通訊信號的莫名力量終於消失，但是，已經太晚了。

轟！轟！轟！……

接連不斷的爆轟聲以極高的頻率瘋狂衝擊著脆弱的耳膜，作為全世界唯一能夠雙發齊射的戰略核潛艇，短短瞬息之間，二十枚P-39洲際彈道導彈便已全部傾泄而出。

漆黑可怖的巨型彈體在高壓燃氣的極限推送之下，從各自發射筒相繼呼嘯而出，攜帶著足足兩百枚蠢蠢欲動的核彈頭，在這生命禁區的深海張揚狂舞，恍如驟然爆發的死神盛宴，一時間，場面蔚為壯觀。

為此，超負荷運轉的辛比爾斯克號竟是硬生生被摧殘到崩潰乃至解體邊緣，沒有任何人敢這麼做，唯獨他們這幫非人類例外。

對於近在咫尺的葉天，鋪天蓋地儘是暴走的鋼鐵殺器，入目所及，全是數不盡的核彈標誌。

正如對方所說，這是一場煙花盛宴，一場用核彈編織的煙花盛宴！

潛水器與狂亂的導彈擦肩而過，而後毫不意外地迅速解體，於是，葉天的血肉之軀就這麼毫無防備地出現在深海之中，一千七百米的恐怖水壓，足以令任何陸地生物剎那崩潰。

「有點不太想死呢，居然要給這種傢伙陪葬，可惜了……」葉天最後留戀了一眼袖口的照片，嘴角勾勒著決絕而瘋狂的弧度，猛然張開手臂，彷彿要去擁抱那些瘋狂肆虐的鋼鐵殺器。

螳臂當車，能夠做出這種事情的只有瘋子。

然後，世界安靜了。

一絲細微至極的冰晶從他指尖凝結，隨即以病毒爆發般的恐怖姿態迅速擴散，侵襲八方，前後不到萬分之一秒的時間，冰晶便已蔓延至十公里之外，其勢之凶，如同望天犼的終極音爆，不可阻擋！

伴隨著他的能力爆發，這一片深海陡然成了一座不見邊際的無盡冰雕，那些攜帶著核彈頭呼嘯而過的P-39洲際彈道導彈竟是在頃刻之間集體失去動能，從極動到極靜，如同崩碎的畫面戛然而止，全數被封印在這冰雕之中，無一例外。

甚至於，連那龐大的辛比爾斯克號也沒有倖免，同這些巨型導彈一起，成了這座冰雕最誇張的點綴。

畫面定格的最中央，是那個極度渺小卻又光芒四射的身影。

舉手之間，天凝地閉，他是冰犼葉天！

這個平靜而沉悶的日子，誰也不會知道世界又悄然避過了一場劫難，更不會知道有人竟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攔下了兩百枚核彈頭，從此一同沉眠深海。

與此同時，西南山區某家民宿，一個溫婉女子忽然收到一條簡訊。

我們的孩子，就叫葉尋吧。

非常感謝您的閱讀，題圖感謝@貓伊 辛苦一周製作。

最後我想做個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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