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鬱：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你永遠都不會發現，今天的太陽落下後，明天的太陽終究是不一樣的。

這是我的阿弟說的，可是我的阿弟已經死了。

他死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那個時候陽光正好，燕語鶯啼，一片生機盎然。

我撲到在阿弟的靈柩前，死死抓住棺木，任憑別人怎麼扶我，我也不肯起來。

聽阿爸說，阿弟的遺言里寫著等他死後把他的骨灰灑進長江，因為長河入海流。

阿弟一直想去看大海，他說那裡寬廣，永遠看不盡頭，就跟生命的意義一樣，我們永遠不知道自己多久離開。

阿弟一直很與眾不同，在身邊很多人奮力讀書的高三的年紀，他卻開始慢慢寫自己的小說，然後最後上了一個普通的專科。

雖然我考的比阿弟好，但是我覺得我比不過阿弟，因為我是為了錢為了將來而學習，而他卻是為了自己的理想與愛好。

朋友們常戲謔我，你的阿弟逼格比你高啊。

果然，阿弟在進入大學一年後，就在此期間陸陸續續發表了多篇小說，他的作品個性迥異。

從惡搞段子到悲劇人生，從江湖情緣到驚悚鬼話，他都寫的不亦樂乎。

某天，阿弟找我聊天。

「哥，你說我們為什麼要活著？」

你怎麼了，我說。

「我現在很迷茫，我找不到生命的意義。」

「我們這一生無非就是功名利祿與吃喝拉撒，除此之外，我們什麼有沒有。」

「你碰到什麼事了嗎？」我有些擔心。

「沒什麼，我就知道找不到活著的意義，我一眼能看見我未來的各種歷程，這很沒有意義。」

阿弟，我們活著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愛我們的人。

幾個月後，家裡人給我電話，說阿弟休學了。

我很詫異我當時為何如此冷靜，似乎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一樣，我匆匆請假回家。

我見到阿弟的時候，我獃滯了，我無法想想前幾個月好端端的阿弟會變成這樣。

原先微胖且有點小嬰兒肥的阿弟現在瘦的已經完全不像話，手腕比女孩子還細，身體縮小了一圈，彷彿一陣風就可以吹翻，他的臉色蒼白且有黑眼圈，雙眼空洞。

爸爸把我拉到一旁小聲對我說，阿弟瘦了30斤，因為他很少吃東西。

我問過阿弟，「吃那麼少你不餓嗎？」

「還好，不是很餓。」

「那你餓了怎麼辦？」

「那就抽一根煙。」

阿弟的事情很快傳到了親朋好友的眼中，他們用一種憐憫怪物的眼神來我家裡拜訪阿弟，長吁短嘆，我在送他們出去關門的那一瞬間聽到了一句話。

「這孩子好端端的，怎麼就成了神經病。」

我氣憤的打開房門，讓他們滾，他們詫異的看著我，那種眼神像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終於在那群親戚的七嘴八舌下，阿弟的事情傳出去了，終於家裡再也沒有人來打擾阿弟。

阿弟開始在家裡的監督下按時吃藥，按時吃飯，情況開始慢慢好起來，臉色開始變得紅潤，最開始只吃小半碗飯的他現在可以吃一碗。

可是阿弟的脾氣始終很怪，他前一分鐘還能和你一起聊天，後一分鐘卻也是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他時常在吃飯之後一個人戴上耳機出去走走，我在後面跟蹤過幾次，發現到也就是到處散步。

有一天我看到他上了一座橋，探出頭去看了看橋底，然後又慢慢縮了回來，我後來才發現，當時我的手心已經被我自己的指甲抓的滲出血來。

因為假期的原因，我必須回學校完成我的學業，我擔憂的離開家，囑咐家裡人一定要看緊他。

那段時間阿弟好了很多，臉上看起來慢慢有了血色，但是我沒有想到，這一別竟然是永恆。

幾個月後，媽媽給我電話，說阿弟走了。

我瘋了般的回到家，來到了阿弟的卧室，上面擺滿了一本本書，活著，平凡的世界，悲痛欲絕的媽媽告訴我，桌子上的那張紙是他的遺書。

「媽媽，爸爸，哥哥，你們還好嗎？」

「你們應該很好吧，至少比我好。」

「我走了，我終於不用再見到它了，你們永遠也猜不到，在每一個世界酣眠的夜晚，我都只有打開窗戶一根接一根的抽煙，我睡不著，哪怕我很想睡。」

「我對食物已經沒有任何期待，我吃下它們，就如同是在咀嚼石頭，我會儘力多吃一些，這樣你們才放心。」

「我不想死，可是我找不到一個理由活下去。」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

我的阿弟終於死了。

他死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那個時候陽光正好，燕語鶯啼，一片生機盎然，他再也沒有痛苦，也不會感到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