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基層法律人生存狀況調查報告

03-30

同「寒門再難出貴族」一樣，基層法律人的生存狀況令人堪憂！這句話並不是危言聳聽，一個地方的發展和整個國家的政策和大勢是緊密連在一起的，地方越大承載風險的能力就越強，而基層在新一輪格局中，將不可避免的承受雷霆風暴。

作為法律人，中國80%的案件在基層，基層法律人的生存狀況直接關係到法治文明的進度，可以說，這群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基層法律人，將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接受來自新一輪變革中的衝擊與風險。

他們將受到何種影響？我們嘗試從政治、經濟、成長空間這三大關鍵因素來進行剖析。

一、政治生存狀況

一個群體的興衰，在中國而言首先體現在政治上。尤其在體制內，級別決定了在政治上是否具有發言權，而基層法律人無法跳出這座大山。

在2015年全國法官生存報告中，有這樣一組數據供大家參考。在這份來自全國34個省、市、自治區四級法院的2660位法官的調查中，比較真實和客觀地還原當下法官的生存狀況及思想情況。

調查發現，整個法官群體的職級較低，其中46.92%的法官位列公務員序列中最低的科員及以下級，處級及以上的法官僅佔5.16%，其中副處3.95%，正處0.98%，局級僅佔0.23%。

調查還發現 35歲以下的法官多半是科員，而40歲以上的法官主體還是正副科級，對於五分之四50歲以上的老法官來說，處級已經是他們高不可攀的高峰。

這是一個什麼概念呢？以一個大學生為例，22歲大學畢業後，通過公務員考試和司法考試進入到基層法院工作，到他35歲，也就是他在基層工作將近13年，他可能還只是一個普通科員。也就意味著他的政治生命其實也在35歲就宣告了結束，因為超過35歲的年齡，就無法參加上級和其他系統的遴選，只能選擇繼續呆在原地。

因此很多年輕人，在和單位達到5年服務期滿後，紛紛選擇了出走，用腳投票，算是對這種怪狀的一種最直接反抗。

當然，可能有人會說，為什麼你們基層法律人就不能安心辦案，不去想這些級別和待遇呢?

能說出這句話的人，用一個詞形容就是：聖母婊。就算是富士康流水生產線上的工人，都知道通過努力而向「小組長」奮鬥。憑啥要求，基層法律人就得一輩子在辦案生產線上、在綜合材料上苦逼一輩子呢？

一個人堅守在基層辦案，我們當然要稱讚，要肯定，但是不能因此就覺得他們就無欲無求，就該天生固定在基層，操著法治社會的心，卻享受最低待遇。

上層應該要看到基層法律人在個人發展上的桎梏，要讓他們看到未來和希望，要想方設法的真正為他們的前途、命運而考慮，而不是讓政治天花板堵住他們所有的道路。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水不流動，將成為死水，人才不流動，亦如此。

二、經濟待遇狀況

當大都市成為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後，不可避免，基層已成為輸血基地。不管是人才上的輸送還是流動人口的轉入，大都市的抽血功能只會越來越強大並且貪婪。

佔據了政策優勢、交通優勢、財政優勢、教育優勢等資源的大都市，將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輕易摧毀基層培養的人才和工作模式。以高鐵為例，中國高鐵網路「八縱八橫」規劃示意圖。

如果你所在的基層，沒有在這樣決定一個城市未來幾十年發展的規劃中，佔據一席之地，那隻能遺憾而又殘酷的告訴你，你所在的城市發展將極大受阻。而你所在基層的資源都將傾向隔壁城市。這是基層法律人在宏觀經濟上，必須面對的現實，你無法選擇也無法逃避。

而在微觀經濟上，法律人的待遇又如何？請看數據，還是以《法官生存狀態的調查問卷》中數字說話：

在問卷中，被調查法官月收入不到5000塊人民幣收入的佔八成以上（80.53%），甚至有27.41%的法官月收入不足3000人民幣，而月收入超過8000元的法官，僅佔3.09%。

這是一個什麼概念呢？窺一斑而見全貌，也就是說80%的法律人，不管是檢察官還是法官，收入僅能維持個人生活，而無法維繫家庭，甚至屬於貧苦生活標準。前不久法院一位年輕法官，在工作之餘被迫只能通過晚上補課的方式來增加收入，而終因勞累過度而不幸逝世，讓人既心痛又唏噓不已。

生存竟然成為基層法律人必須面對的現實問題！尤其年輕人在進入基層法檢系統後，他會發現擺在他面前的住房問題，子女教育問題，父母贍養問題，婚姻問題將成為四座大山，壓迫著他，讓他只能負重前行。

我們可以稱讚一個人安於清貧，但不能覺得貧窮就是好的，貧窮就是貧窮，它不可能美好，相反，它會毀滅掉很多美好。

當父母垂老之際，當小孩讀書之時，當家人患病住院之時，你就會發現，情懷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情懷它有時候只是我們最後的一塊遮羞布。

也有某些人會說，你們法律人還可以收點禮和接受當事人請吃請喝，你們哭什麼窮？你們背後的收入難道少嗎？

說句話的人，要麼是太傻，要麼是太壞！當前形勢別說是接受當事人請吃請喝，你TMD就是朋友請吃飯唱歌，法律人都要考慮下風險，會不會被吃瓜群眾拍幾張照片說有損黨員幹部形象，而被某錦衣衛盤查。

當然，不排除有個別腦子進水，膽子特大的人去吃喝拿要，但絕大多數基層法律人是安分守己，不敢懈怠，守住底線，不踩紅線！

三、人才成長狀況

21世紀最貴的是什麼？人才！這句話大家都熟悉，但我們考慮過沒有，一個人怎麼才能成為一個人才？尤其對基層法律人而言，如何從一個新兵成長為一名業務能手？如何從一名大學生成長為一名高素質綜合行政人員？

答案是：學習！但是請注意，這個學習是指你工作之外的8小時，它將決定你究竟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基層法律人有時間來學習嗎？有多少機會來學習？我們看一組數據：

對法院和檢察院而言，加班是常態，對業務部門而言，每天都有辦不完的案件；而綜合部門而言，其實更苦更煩，寫不完的材料，開不完的會議，基本沒什麼空餘時間可以用來提高自己。

此外，在學習培訓上，基層法律人因為受經費問題影響和實際工作情況，能到高等學院和上級參加培訓的機會也少的可憐。

而這種學習和培訓的機會，在無形中一步步拉大基層法律人的成長和成才。尤其是經濟不發達地區和偏遠地區，很難再出驚艷一時的人才。

並且，在當前機制下，基層的優秀人才很難留住，基層不可避免的成為人才培訓基地。很多年輕基層法律人，要麼選擇通過考試去了其他單位或者部門，而有的基層法律人更是直接選擇了出走來實現個人夢想。

哈姆雷特說：「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問題」，這是個人的命運。逃離還是選擇堅守？對一個法治社會而言，這個問題不應該拋給基層法律人去面對和回答。

一個國家和政府對待農民工的態度，反映了這個民族的良心；而對待基層法律人的態度，則體現了這個社會的法治文明程度。我們試目以待！

PS：本文部分文字和數據來源於胡昌明《真實數據:中國法官基本生存狀況調查》一文，在此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