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一隻特立獨行的豬》書摘

03-30

這幾日一直在重溫小波，過去很多沒有被人們提起的句子，其實咀嚼起來更有味道，不妨和大家一起來看看：

1、這些人對人工智慧的理解，除了它的縮寫叫「AI」，就沒有一點一致的地方。他們見了面就爭論，我在一邊一聲不吭。如果他們來問我的意見，我就說：你們講的都有道理，聽了長學問。現在他們正在商量要把所名改掉，一伙人打算把所名改成「人類智慧研究所」，另一伙人打算把所名改成「高級智能研究所」，因為意見不一致，還沒有改成。來徵求我的意見，我就說：都好都好。其實我只勉強知道什麼叫「AI」，一點都不知道什麼叫「人類智慧」，更不知「高級智能」是什麼東西。照我看來，它應該是些神奇的東西。而我早就知道，神奇的東西根本就不存在。但是這不妨礙我將來每天早上到叫智慧或者高級智能的研究所里上班，不動聲色地坐在辦公室里。

2、和我聊天的這位教授是個大學問家，特立獨行之輩，一談到了兒女，好像也不大特立獨行了。

3、所有餵過豬的知青都喜歡它，喜歡它特立獨行的派頭兒，還說它活得瀟洒。但老鄉們就不這麼浪漫，他們說，這豬不正經。

4、對生活做種種設置是人特有的品性。不光是設置動物，也設置自己。

5、種豬的任務是交配，換言之，我們的政策准許它當個花花公子。但是疲憊的種豬往往擺出一種肉豬（肉豬是閹過的）才有的正人君子架勢，死活不肯跳到母豬背上去。母豬的任務是生崽兒，但有些母豬卻要把豬崽兒吃掉。總的來說，人的安排使豬痛苦不堪。但它們還是接受了：豬總是豬啊。

6、人也好，動物也罷，都很難改變自己的命運。

7、指標這種東西，是一切浪漫情調的死敵。

8、錢這種東西假如買不到東西就沒有什麼用，擦屁股都嫌太硬，而且還犯法。

9、以後我在甘蔗地里還見過它一次，它長出了獠牙，還認識我，但已不容我走近了。這種冷淡使我痛心，但我也贊成它對心懷叵測的人保持距離。

10、按我和它的交情，我該舞起兩把殺豬刀衝出去，和它並肩戰鬥，但我又覺得這樣做太過驚世駭俗——它畢竟是只豬啊；還有一個理由，我不敢對抗領導，我懷疑這才是問題之所在。

11、人和豬的音色差得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