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獨家專訪:張獻民的電影節,300部電影,50天和1個人

2006年,婁燁導演曾經在一篇《看不見的張獻民》的文章中寫到,「我跟張獻民是完全兩類人,我不喜歡說,我喜歡做,並對說的人不屑一顧,而跟張獻民在一起的日子讓我覺得說也是重要的,讓我覺得說實際上也是一種做......我也知道他可能很多時候很失望,可能很傷感,可能很悲觀,但他還繼續的在管,在說,在做。幸虧他繼續管,繼續說,繼續做,真的願他能這樣一直下去。」

文 | 張曉迪

是北京電影學院文學系的教授,同時也是監製和演員,數十年來張獻民從未間斷關於電影的工作,只是被大眾注意到的極少。近期,一場關於「一個人的電影節」,讓張獻民再次被「看見」。

2017年12月27日,張獻民公開向國內的電影工作者們徵集作品,到18年1月15日,共收到了來自各方的約320部獨立電影,這裡面既有完整的偏主旋律的影片,也有各種類型的短片。他說這些年經常會有人希望他看一看自己的片子,那不如集中的徵集一次。

張獻民 攝影師 牛牛

在連續50天的看片時間裡,張獻民最多的一天看了大約20個短片,這對於他是一種滿足,作為專業電影工作者,他的樂趣就在於看片過程中的發現層面,「我猜到某個人在某個瞬間有創作的快樂,那是我的樂趣,就像一個人去K歌K到自己嗨是一樣的。」

在觀看完所有的片子後,他選出了兩份片單:一份是新導演的推薦作品,一份是成熟導演的推薦作品。他為選出的每一部作品撰寫了評論,並為這次影展撰寫了一篇綜述,簡單的講述了當下獨立電影的現狀及未來發展。

2017中國獨立電影新導演十佳片單

2017中國獨立電影成熟導演十佳片單

張獻民畫像 作者 阿爛

無需紅毯與觀眾

「一個人」與「電影節」看似矛盾,為什麼不把它們放在網上?這是很多人的疑問。關於電影本身和電影節,在張獻民看來,都有其獨立和公共的兩面性。首先作品是個人的,完成了個人表達為什麼一定要上社交媒體,為什麼要路演;另一方面,因為作品恰恰是個人的,就沒有公共屬性嗎?同樣會有。

而關於電影節,張獻民反問,「我們一定需要儀式嗎?」在一個穩定的時間段當中,由相對穩定的一群人去構建一個並不存在,或者未必應該存在的儀式,就算是一種收穫嗎?這又上升到一個哲學的層面。如果一定要舉行一場儀式,他更願意等待需求的自然出現。

《合群路》劇照

不可否認,在未來人們對這種相對穩定的社群會相當依賴,人們需要通過進電影院、蹦迪等方式發泄情緒,就如商業電影,除了娛樂,社交的意義也會越來越強烈,人們需要拿出自己生命中的兩個小時交由別人控制,但它終極解決的是宅男宅女的孤獨,而不是影迷的需求。

獨立電影不是黑幫與驚悚

在張獻民對於這次影展的綜述中寫到:獨立電影內部有幾個亞類型。它們往往在與產業有點交集時,被產業助推的社交媒體放大。廣義的觀眾接觸別人的說法時會反覆收到這些信息,所以會認為這就是獨立電影。

廣義的底層黑暗、或稱為鄉村驚悚,包括警匪和鬼片兩個分支,這是張獻民看到的最大亞類型,在這次他收到的片子中,這類題材影片有十個以上。

這個簡單數據還是說明獨立電影相當分散,大家的思路不大統一。也是因為缺乏交流平台,影展關閉、創作論壇也沒有,大家只能在各自的角落摸索,對類型的總結都不是創作者相互交流、或創作者與觀眾的交流,而是社交媒體的刷屏,所以影評的權力相應增大了,助推著模糊多變的類型化發展。

《我是上帝》劇照

以青年學生為主體的海外創作迅速擴大,是過去幾年中國獨立電影最引人注目的現象,它是人力資源層面最大的變化、或最大的增量,也為影片的美學特徵、題材的開拓、參展和傳播的多元化帶來很多變化。它對這些人才和中國國內的製作環境提出了雙重要求:這些人才不一定能適應中國國內的產業環境、有些甚至不能適應一般性的社會環境;本土人才不一定能配合海歸們工作,比如演員是否有心配合、是否有能力配合,就是一個疑點。

這些中國孩子,留在海外還是回到國內,在未來幾年似乎主要將聚焦於感情話題。家庭、代際關係、兩性關係、家族、文化差異、老齡化社會、孤寂的少年等。他們普遍比較敏感,不時透露出失望、甚至擔憂。這在張獻民看來時有心悸。

《漫遊》劇照

而對於自己的學生,張獻民希望大家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比如他會鼓勵學生利用寒暑假時間賺錢,因為一個畢業之前從未賺過錢的人,讓他一畢業就立刻賺錢並不十分現實,可是近兩年他發現,越來越多的學生會抵抗這個主張,他們認為大學就是用來學習的,畢業以後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工作。

社會變遷對人的影響確實在發生著巨大的變化。

獨立精神不是悶聲發大財

關於中國獨立電影近年來的另一變化,張獻民表示:中國獨立電影的主要陣地一直在北方。可能北方人比較直接,從而表達暢快;也可能北方鄉村遭遇的物質困難更多,那裡的人們對獨立電影更有感觸;還有隨著改開的深入、中國電影各個方面的中心都在北京,這恐怕也是北方文化的勝利。但是這個輪次對三百多個影片的觀看,明顯南方作品在增多,驚喜多數來自南方作品,南方作品也比以前增加了很多多樣性和對問題處理的深度。

中國獨立電影的重心在南移。伴隨著或引領著南移的,是獨立電影相對來說的中產階級化。

《天落水》劇照

現在來看,南方即使是留守兒童的題材,學校、家庭等環境也多數中產階級化了,鄉村住家獨棟有空調、粗暴體罰者從教師隊伍中消失了、打工的母親回鄉時挎著假驢包、連廣場舞都普及到了每一個村寨。

按這個趨勢,中國獨立電影會繼續中產階級化。從積極意義上講,它說明中產階級(和中產階級的孩子們)更多獨立地思考自己處境了、更願意分享自己的故事了。不願意分享自己的故事的,只剩下權貴,就是「悶聲發大財」那些人。

在張獻民看來,獨立電影從聚焦社會亞健康轉向心理亞健康,而這樣的轉變也意為著,我們正從社會電影轉向心理電影。

在獨立之路上繼續前行

中國獨立電影從90年代初發展至今,經歷過十餘年的輝煌期,而現在在大的市場環境下又幾乎銷聲匿跡,能夠堅持前行的人寥寥無幾,而且舉步維艱,或許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並沒有那麼多的人願意去獨立思考,或者擁有一份獨立思考的能力。融入大眾、擁抱時代,人生得意須盡歡才是所謂主流的追求。

《柔情史》楊明明、張獻民

而作為一個獨立思想者,張獻民並不願給自己再貼上標籤,就連個人微博也拒絕認證。甚至進行這場一個人的影展,也懷疑是否構建了自己過大的權利。

他有很多年沒有買票進電影院觀看商業電影了,他鼓勵大家在可能的情況下,以更精英的方式看電影,比如每年參加一個電影節,想辦法去看其中的20來個電影,這種觀影方式比去影院觀看別人篩選過的電影要合理的多,這就是個人意識和別人替你決定的兩個不同層面的體現。這並不和市場性的東西產生衝突,而是個人對觀看和消費體系的自我構建。

在我們過往採訪過的一些從獨立電影走出來的導演中,如耿軍、王飛等,大家都會不約而同的說到,走上電影之路,要感謝張獻民。而在未來,當更多擁有獨立意識的作品出現,或許張獻民也會繼續選擇不被看見。


推薦閱讀:

她是韓國白百何,20年後憑藉這部神奇的電影封后!

TAG:獨立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