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泰萊夫人的情人》——背叛後的新生

《查泰萊夫人的情人》《Lady Chatterleys Lover》經過幾代導演的演繹,到現在已經拍到第三遍了,第一次是1981年賈斯特·傑克金執導,西爾維婭·克里斯蒂、Shane Briant 等主演的;第二次是2006年帕絲卡·費弘執導的;第三次是Jed Mercurio執導2015年上映的。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是法國人導的,而第三次是英國人導的,在這些電影里應該會有很多的不同,畢竟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至於哪個比較符合讀者們心中的形象,只能說蘿蔔青菜各有所愛了。

上個世紀的大機器時代里,作者D.H勞倫斯在機械化日漸喧囂的現代英國無法看見出口,他積極尋找卻在一次次發現和探索之後只看到人群里一雙雙睜大瞳孔充斥著銅臭味鎖定金錢的眼睛。是的,那個時代是英國所謂貴族們享樂的年代,不止是英國,美國,甚至那個瀰漫著文化氣息的歐洲大陸也浸淫在那樣暈眩美妙的色彩中。他們像是無知覺的動物,尋找肉慾,精神的歡愉直至精疲力竭。工人階級也加入了時髦的行列,熱火的感官刺激和緊貼肚皮的爵士舞撫摸著他們卑微的神經和坑髒的靈魂,沒有衣服沒有覺知,這些人像是寄生蟲一般依附於金錢帶來的短暫快感中,當這陣陣愉悅過後便是無盡的空虛和勞累。

康妮和他的丈夫克里福德就是在這樣的大戰之後的拜金時代開始他們接下來殘破的人生。克里福德在大戰中失去了下肢,也失去了作為男人的基本功能。他的自尊心受著周圍環境的極大影響,他崇拜康妮,蔑視下賤的階級,他熱愛他自己所謂的「文學」,賣弄腦子裡作為資產階級和貴族的墨水,他有著商人精明的頭腦卻又固執不堪,卑微而吃力地依靠著拉格比這個小圈子裡天地,依靠他那靠馬達發力的輪椅。這樣的日子在康妮眼中無窮無盡沒完沒了,看不到盡頭沒有方向,拉格比那些黑漆漆的煤礦和永遠霧蒙蒙的天總是壓著她本來壯實健美的身軀。其實她還很年輕,但精神上卻被這種沉悶的生活和他的丈夫不斷折磨直至病倒成疾。直到麥克里斯的出現,一瞬間她感到的是溫暖和久違的衝擊,但那種刺激只持續了不久,麥克里斯就露出了他猥瑣的本質。他要求她一起達到高潮,他要求她拜倒在自己的雄性激素下。初始時康妮確實感到了靈魂的再生,但激情過後還是空虛,麥克里斯那張嘴臉令人作惡。這段畸戀很快便畫上句號,又是片段的孤寂,還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景色,只有森林,只有森林才能讓她放鬆。還好伯頓太太來了,她可以不用去照顧那個煩人無聊的丈夫。只是這樣的日子並不好熬,一天是如此漫長,沉浸在森林中的時候才是安寧的時刻。剛出生的小雞仔毛茸茸的,托在手心裡感受到的是生命的重量,沉甸甸的,金黃色的如初升的太陽,一如他遇到的麥勒斯,麥色的肌膚,馬褲下那雙堅實地大腿,拒人以千里的態度都讓康妮感覺到不舒服。但是在那個午後在小木屋裡的纏綿之後,她才真正發現了這個守林人身上隱藏的男人的力量。她感到他們實現水乳交融,實現了從未有過的和諧,還有那些未曾達到過的高潮。她感到了,與他在一起時才是生命,那潮起潮落的快樂灑滿了整個全身,像海浪一般吞噬了所有的陰霾和苦澀。我能感受到,康妮在黑夜到來的時候偷摸跑出來約會麥勒斯的快樂,那種不言而喻並難以形容的幸福感。像是小時候我們在大人們午睡的時候偷跑出來和小夥伴們見面玩耍的情景,害怕被抓住,在逃出去之後又是滿心歡喜,後顧之憂都立馬能被拋諸腦後。那一刻我們的理智是被情感包裹的,是不被我們考慮的部分。之後的日子康妮和丈夫的關係變得更加冷漠,而日日在森林裡放縱聲色使得康妮又重新活了過來,重新感受到了美好和歡樂。不過麥勒斯需要離婚,而康妮也想要個孩子,他們必須要分開一段時間去處理好一切。康妮和姐姐及父親開始了一段新的旅程,這意味著一切的結束,無論是森林裡的曖昧還是拉格比宮殿中的壓抑,無論是丈夫的步步緊逼還是生活對她的折磨;這同時也意味著一切的開始,是她和心愛的人幸福生活的開始,也是人生的重新開始更是肚子里孕育的那個新生命的開始。這也代表著勞倫斯對待社會的不良風氣還是抱有希望的,就像郁達夫說的,他是一個積極厭世的虛無主義者,但無論如何他還是積極的。因此我們也可以想像,最終的康妮和麥勒斯是會擁有屬於他們理想的生活的。雖然我們不得而知那樣的生活是否一如既往如在森林裡那樣狂野自在,是否一如他們所希望的那樣一帆風順,因為希望,其實就是瞬間噴涌的快感帶來的刺激,過後便是勞累,那是一種我們強加於自己的情感,是用來使他人嫉妒和羨慕的,最終我們各自守護的,只是最後那一片虛無。

書上說,這本書的背景賦予了康妮的抉擇以社會意義。在我看來,不止是社會意義也是女人們甚至是所有人類的情感意義。她的狀況與步入中年危機的家庭婦女們很相像,女人們被完全瑣碎的生活壓垮摧殘,男人們被吸血的社會工作生活榨乾,被花天酒地的誘惑勾走了靈魂。所有人在徹底厭倦了之前擁有的生活之後都會開始懷疑,開始否定並開始厭倦。在這樣的自我否定與一次次的自我問答之間,有人選擇了放棄,有人選擇了重新開始,有人屈服於生活的壓力,有人死命想改變,但結果卻又是花樣百出的,畢竟生活永遠在你的意料之外,總能出其不意讓你中招。得到好結果的人如中了彩票,途中失敗的人也有兩種選擇:永久頹廢下去亦或重新再一次揚帆起航。但擁有這般勇氣的人少之又少,因此,我才覺得康妮和麥勒斯是勇敢的,也是自信的。被動的人永遠無法得到上帝和命運的眷戀和垂青。背叛後也許得到的是一次新的生活。

當然,在那樣的年代,縱慾被看作的邪惡,性被看作不可饒恕,因此他的這本《查》才被禁了許多年,直到1960年代才開禁。寬容這樣的辭彙是在時代變遷之後才會給予那些超前作品的形容詞,不管在任何年代都是一樣的。我覺得《查》給我的感覺和《了不起的蓋茨比》很像,雖然一本書描寫的是燈紅酒綠,聲色犬馬;另一本書卻是縱野山林,高貴陰鬱,但同樣是在那個過度的年代,迷茫在工業化的進程中的藝術家們想要在金錢掩埋的拜金主義裙裾下尋找出路。雖說最後一般都是不了了之,但他們的藝術作品都反應了那時先起覺醒的人們的擔憂,享樂主義思想在現今這個年代依舊在慢慢吞噬人們的思想,把他們最後的一絲理智也吃得乾淨,透亮透亮的腦袋裡沒有其他血液流動,流動的都是如何賺錢,如何讓自己在瘋狂中快樂地死去,精神和進步已經不再重要了。讀這本書之後我覺得它不是淫穢的書,就像有人說得「什麼樣的人就能在書里看到什麼樣的世界」,淫穢的人才只能在書里看到淫穢的世界,我看到的,是死去的勞倫斯想要描繪的機械世界裡殘存的精神和肉體的統一,是人類最原始情感的迸發和精彩。每個男人和每個女人的一生當中都應該有一次或一種這樣的精彩。

圖片來自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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