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阿甘 2016 年 12 月 27 日的文章

人民幣的2017

話說科學技術真的是第一生產力，起碼天氣預測已經非常精準。冬至節過後，一年中最寒冷的時刻來臨，寒潮如約而至令還在幻想暖冬的人們猝然心驚。窗外淅淅瀝瀝的冬雨夾雜著雪渣的澌澌聲，回蕩在2016年末空曠的天地之間。

今天要談的貨幣，金融意義上僅僅是一個信用符號。一種貨幣堅挺與否，歸根結底是由它所代表的經濟體財富來決定的，而這種財富又非一成不變，『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用《孫子兵法》中這句經典來詮釋再恰當不過了。而決定其動態變化的，無非科技創新能力、實體經濟積累、外貿出口順差、軍事實力保障種種。而這所有一切，終究都是要建立在優良高效的制度建設上財富的持續積累，這是帝國強大恆久與否的根本之所在。

上面這張圖講述了新中國成立至今，人民幣一路走過的風雨歷程。當然，背景參考系還是讓國人愛恨不一的美元，沒辦法，這是一個單極世界。

從圖中可以看出，從1949直至1985長達36年之中，涵蓋了以1978年改革開放為分水嶺的之前30年計劃經濟，和之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美元對人民幣匯率居然沒有破3，從最低點1980年1:1.49至最高點1985年1：2.94，一切盡在計劃之中；1986年1:3.45至1993年1：5.76，人民幣經歷了第一次緩慢貶值的過程，改開後看不見的市場之手開始發揮作用。

第一次匯改。1994年1月1日，人民幣官方匯率與外匯調劑價格正式並軌,開始實行以市場供求為基礎、單一、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這直接導致人民幣美元匯率從1:5.76突變為1：8.62！之後歷經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人民幣始終緊盯住美元，直到2004年的1：8.28。一路走來波瀾不驚，和中國實體經濟高速發展遙相呼應，貶值策略極大刺激了外貿出口，讓中國坐穩世界工廠，實體製造業轉型升級在望。回眸之際，滿滿的自豪哇。

第二次匯改。2002後中國經濟風雲突變，2003年脫實向虛，房地產成為國民經濟支柱產業。國際上美歐日基於本國經濟壓力，借口『中國輸出通貨緊縮論』要求中國改變匯率制度，強迫人民幣升值。2005年7月21日，中國開始實行以市場供求為基礎、參考一籃子貨幣進行調節、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拉開了人民幣被迫升值的序幕。從當日的1:8.21步步升值到2014年的1：6.25，期間歷經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2009年歐洲主權債務危機。伴隨著人民幣升值，中國的外貿出口形勢越來越冷峻，以房地產為代表的資產價格泡沫越推越高，而美國本土製造業壓力驟減，並開始強勢復甦。

隨著2008年後奧巴馬政府一系列針對性極強的政策實施，在科技創新生產力的引領下，美國經濟從實體製造到虛擬金融房地產全面走出危機泥淖並一路向好，美聯儲自2014年1月開始連續宣布削減購債，並於2015年12月和2016年12月兩次宣布加息，人民幣兌美元開始應聲下跌，至2016年12月26日1:6.95！破7唯一的懸念只是時間問題，之後呢？會不會止住下跌，能不能成為『最大贏家』，或許只有天知道。

任何一種貨幣，長久趨勢來看必然是貶值的，這源自政府與生俱來的超發貨幣、藉以轉移社會財富的原始衝動，就連美元也不會例外，區別僅僅是貶值速率快慢而已，而這一點又受到央行獨立與否的直接影響。關於這些談多了不太合時宜，看一張圖表後，著重論述兩個標誌性事件——2004年後的被迫升值，和2014年後的正常貶值。

先看前者。2008年次貸危機後，美國房地產、次級貸款金融市場泡沫破裂，亟需提振國內實體經濟和就業率。彼時中國經過2005年匯改，至2011年美元對人民幣匯率從1：8.19降至1：6.46，饒是如此美國仍嫌不夠，繼續加大力度逼迫人民幣更快升值，直至2013年的1:6.19。對於中國來說，這次被迫升值過程不啻於是一次明目張胆的被劫掠。道理很簡單，美國先有恃無恐低價購入人民幣資產，然後胸有成竹逼迫人民幣升值，之後高價出售資產賺走毫無風險的利差，再利用人民幣升值兌換成更多的美元賺走匯差。魚龍百變，盡在掌心！

在不冒任何投資風險的前提下，美國人輕鬆賺到了大把實實在在的美元，還間接稀釋了自身所負的債務，並通過打壓中國出口企業，給本國實體經濟騰挪出了發展的空間，一石三鳥！反觀中國，升值吹高了國內房地產等資產泡沫，自身美元外匯儲備劇烈縮水，看不見的財富悄悄流入了美國。最要命的是，以出口創匯為導向的製造業被迫在成本生死線上游弋，2012後實體經濟的每況愈下令人黯然神傷。

本幣升值難道沒有應對之策嗎？當然有，那就是藉機對外展開大規模資產收購。但受困於制度，中國的外匯儲備幾乎都掌握在政府手中，而去海外展開收購的央企國企，因其政府背景遭到自由市場經濟國家強烈抵制悻悻作罷，已經成為家常便飯。

如此，便只能大規模購買量化寬鬆貨幣政策下的低息美國國債，而這點可憐的利息收入在美元貶值帶來的巨大損失面前，甚至可以完全忽略不計！而比這更為不幸的是，當前美元指數走強之際，迫於美元流動性緊張而不得不拋售收益越來越高的美債，還被某些惡意誤導民眾的專家解讀為『打壓美元』云云……購入和拋售都只是交易，關鍵是時間節點的拿捏！

升值是極不情願的被迫，但貶值似乎就容易多了。原因很簡單，進入新的經濟周期，美國走出了危機重新崛起，不希望強勢的人民幣下山摘桃子，去搶奪屬於他的獵物。同時美國人還有更加令人恐懼的計劃——引發中國龐大的政府、企業債務危機，讓其成為美國20萬億債務的填坑者之一。

關於這部分內容，筆者12月17日撰文《滿血復活的魔獸，狙殺進行時》中已經詳細闡明，在此不做贅述。但有必要說一句，可能國人根深蒂固的『互利共贏』思想，讓他們對美國人這種『陰謀』行徑鄙夷痛恨，但美國人的生存哲學從來如此，也從未改變，那就是選民利益最大化，無論台上執政的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他們從來沒把為國民爭取最大利益的各種手段視為陰謀。歐洲如此，日本如此，俄羅斯同樣如此。

寫到這裡，腦海中驀然浮現出了這幾天央視紀錄頻道熱播的《歷史的拐點》，讓筆者無限感慨的是北宋遼的『澶淵之盟』和南宋金的『紹興議和』，只有戰場上的旗鼓相當才可能有談判桌前的勢均力敵，否則一廂情願的『共贏』就只能成為不切實際的意淫。

隨著1月20日白宮權杖交接越來越近，不難感覺到撲面而來的中美貿易戰寒意，拋開其他姑且不談，首當其衝的必然是匯率問題，路徑當然從人民幣匯率市場化到匯率操縱國指控，而只要坐實『匯率操縱國』，制裁清單會立即登門拜訪。可以預見的是，有了川普總統和他純粹鷹派的內閣做對手，中美之間絕對不缺乏精彩，但願我們睿智的高層能履險如夷。

隨著2016年度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定調，國內局勢也已經越來越清晰。2017年的人民幣，將在防範金融風險為目的的去槓桿，和為瀕危企業續命為目的的流動性之間的鋼絲上小心翼翼的遊走，稍有不慎，前者面臨系統性金融風險引發的債務危機，後者則伴隨著有大批企業倒下，經濟遭受進一步重創。如果非要在兩者之間取捨的話，筆者寧願相信高層首先會力保前者，那就意味著人民幣流動性進一步收緊，甚至為對沖美元加息的跟進加息都極有可能。或許，12月15日國債期貨市場上的駭人一幕將不會再讓人感到任何吃驚。

保匯率就是保人心，代價是劇烈消耗外儲；不保匯率，信心不在的惡果是爭相擠兌外匯，畢竟每個人5萬的年額度擺在那裡，屆時資本管制再嚴格，黑市和地下錢莊也是有辦法轉移的，這個從當年人民幣升值、熱錢湧入中國時已經得到了驗證。換句話說，無論被動承受還是主動應對，外儲進一步減少很難有效阻止。當3萬億外儲步步縮水，實體經濟每況愈下，人民幣發行的錨在哪裡？奠基在那些房產和金融泡沫上嗎？惡性通脹對金融系統的致命打擊，是僅次於土地兼并帶來的糧食短缺的第二大禍根，歷史已經無數次詮釋。

從這個角度來講，做企業的朋友們2017甚至更長的幾年內，穩字當頭當是首選，擴大經營規模當是力戒。小心翼翼看管好自己的資產負債表，儘可能讓賬面應收、應付賬款數字變小，同時積極響應高層去槓桿號召，把精力集中於將風險資產轉移成為良性，經濟寒冬中的負債才是最可怕的。一句話，非常時期，先存活下來再說！

關於上班族的個人投資，筆者已經重複多少次，美元強勢加息周期內，房市股市債市期市都沒有真正的好機會，有的只是解脫者和接盤俠。除了自信有喬治.索羅斯般的風險嗅覺和短線操作能力，否則應力戒投機。人民幣收緊年代，持有美元資產固然是優選，但小額資金下持有人民幣定期存款也不是壞事，只要『機器』尚在，人民幣隨時可以收購到瀕臨破產的優質資產。

窗外彤雲密布，紛紛暮雪搓綿扯絮般傾灑而下，將晚的天色愈發陰沉得可怕。而此時乾冷凜冽的寒風，也不得不讓人無奈的閉上嘴巴，只能靜靜的看著這個白茫茫的世界不發一語。誰知道明天會是什麼樣子呢？——12月26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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