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乎的第一篇文章,講一個找不到女朋友的胖子的故事。
「我動過心的女生,只有三個。」說這話的胖子,我打小就認識。他活了二十來年,女生的手都沒正兒八經牽過,聽他說出這話我只覺得滑稽,但出於禮貌,我就笑了笑,說他說這話我可不信。胖子可能是自我感覺良好覺得我在說他花心,就咳了兩下,頓了一頓,說道:「喜歡一個人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但讓一個人動心的情形,可能只會有一種。喜歡是持續的,動心可只是一剎那間的事情。」
我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差點笑出聲,就問這不就是一見鍾情的單相思版本么。這胖子居然說不是,他說他的動心,要在認識一個人蠻久之後的某個瞬間,然後自討沒趣似的,起身走開了。我跟胖子交情也老,便也沒起身相送,只覺得他說這話,倒是有些意思。
胖子的經歷要從他小學五年級開始講起,按理說這個年齡的事情不能算什麼數,但胖子愣是把一個女生(下面暫稱為Y)從那會兒纏到了高一,也居然沒有過什麼成果。胖子跟Y的事情怎麼開始的我也記不大清了,只記得Y就是五年級的時候轉來的,一開始坐在胖子的後位。但好像沒過多久這個胖子就恨不得自己眼睛能長在後腦勺上面,以便省去回頭的麻煩,每天眼保健操的時候這胖子也不做,就轉過身像只望著滿月的蛤蟆,眼珠子都不轉一下,快結束的時候又急忙的回身過去。
不過,只要一個班的班主任是個活物,勢必要隔段時間調一下班裡的位子展現一下自己的大局觀,然後胖子安心當蛤蟆的日子就到了頭。到小升初之前有過不少有意思的小插曲,班裡的眾同學們也早就都知道了胖子的事。
升到初中的時候胖子倒是撞了大運,六七八年級都跟Y一個班,可能胖子確實比較亢奮,很快就又讓全班都知道了他的事。不過,說起來,這胖子也是要多不爭氣就有多不爭氣,三年過去了,胖子取得的唯一成就就是每天早上Y從校門外那棵大合歡樹後面出現的時候,都能把Y認出來,然後趴在教室窗戶上面一直看到人家上樓。到後來胖子甚至晚飯也不吃,就趴在教室窗戶上,看著Y走遠,然後就在那像只主人走了的狗一樣發獃,直到再看著Y從遠處再向教室走來。
八年級的時候胖子曾經又一次撞了大運跟Y同桌了一段時間,直到有一次老師上課時抓到Y正往胖子的課本上不知道寫什麼東西,然後過了一節課胖子就被調到一邊去了。這期間胖子應該是依舊沒有任何進展,九年級分班的時候Y就去了胖子班隔壁的隔壁,然後這時胖子似乎是意識到了老天爺是有歧視的,他這樣的在窗戶口趴多久也不會變成望婦石引一群遷客騷人來歌頌他的行為多麼感天動地,只會哪天被當成變態送到公安局,誰讓他還是單相思呢。當然也有可能是胖子突然失去了扭頭就能看到Y的條件,所以除了每天早上胖子還是會趴在窗玻璃上以外,別的時間,大多在埋頭寫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據說他有時候會託人往Y那裡送他的胡謅,但是連張回復的紙條都沒有收到過。再往後胖子就上高中去了,高一剛開始那會胖子因為高中變成了住宿,可能是慣性使然,每天下了晚自習就呆在教學樓樓梯口巴望著Y下樓。時間正常還好,樓梯人流還比較多,據說有一天Y有事走得晚,胖子真在樓梯口站了半多小時,教學樓上也沒了什麼人,當晚就把人家小姑娘嚇得不敢下樓。不過說來也是,大晚上那麼大一坨黑影窩在那,換誰也起碼得驚一下。在那之後胖子好像又知道了些什麼東西,這個故事就這麼波瀾不驚地結束了。
不過,胖子發神經寫過的那些東西,我們還是見過不少,我印象比較深的,就有那麼一篇,似乎是胖子寫在某個被月光照著的月圓之夜,據胖子說,這一些確實是寫給月亮的,其中我還記得的,有這麼幾句:
「晚風不渡雁,汝明又何念?
夜雨不穿簾,汝涼又何怨?
儂無家國恨,故園思,斷腸戀,顧我又何緣?
卻為無人寄願,空撥心弦,落得清閑?
卻為萬事閱遍,瘦凋粉面,這邊偶見?
想是折煞眾生眼淚,澆成月桂,成得吳剛便?
想是絞盡霜天幽怨,搗就仙藥,了結前世緣?」
想必胖子說的第一個,已經跑不脫是這無疑了,但說的動心那一種情形,須得是有個對照,方能找出來的。想到這我一抬頭,看到胖子沒走,正在像一隻第一次見到鏡子里的自己的吉娃娃一樣,瞪著眼朝著窗玻璃發著呆,還跟這屋子裡面有能吹動他的風一樣左右晃著身子和腦袋。現在都是隆冬了,能掉葉子的樹也早就連樹根旁邊的地面也禿了個乾淨,窗外勢必是沒什麼好看。但我沒打算喊他,因為胖子所說過的第二個,照他想表達的意思,我也是確定知道的,下面暫稱作F。
胖子的這一個故事,就算有耳聞的人,怕倒是也沒有多少。胖子自己的宿舍里,也就只有我跟胖子知道。我總是依稀感覺這一個故事似乎對胖子的影響最大,然而除了胖子給我透漏過或者炫耀過的隻言片語和幾件物什,我對這一切的了解也沒有多少。但是說起來,胖子高中後段的經歷,就沒有前面那段那樣單調,也沒有那麼明朗。胖子在高中的時候是能自詡小半個文學家的,似乎平日里也常常在琢磨些類似的不著邊際的東西。一直總感覺是個loser的胖子,居然能夠在自己高二高三臘月初三臨近期末的生日的時候,收到些來自女生的禮物,其中自然是以來自F的為重,不過,說起來,班裡似乎本就有著互送禮物的風俗。
有關F的事情,至少胖子這邊著了魔上了道自始至終一直神志不清但還是畏首畏尾我是了解的,F那邊怎麼樣,胖子自然是當局者迷,但我作為旁觀者,也說不清楚。要說有的話,確乎可以找到許許多多例證,尤其是在追求F的同志還有不少的情況下,胖子在找到例證方面,似乎可以一騎絕塵。胖子腦子裡裝的什麼漿糊,我不清楚,但我還是傾向於F對胖子僅僅是出於禮貌的假設,可能還會有一些覺得胖子寫的亂七八糟還不錯的感覺,但玉人心下的事情,怕是讓她自己來理,也是搞不清的。
確定一點的事情倒是,胖子還是犯起了愛趴在窗玻璃後面的老毛病,不過被他巴望的人變了,可胖子一到窗玻璃那,我看著似乎跟幾年前的小胖子,沒有什麼區別,就跟一隻蛤蟆似地趴著,眼珠子也不怎麼轉,但我猜他有些地方跟蛤蟆不一樣,蛤蟆只能看到些會動的東西,而這個胖子對於會變化的東西,都看不到。
胖子這一階段倒是有了可以勉強算作紅顏知己的朋友,不過這胖子沒學會跟別的男同胞一樣認姐姐認妹妹,反倒是都問出了她們各自喜歡的男生,當然肯定都不是胖子。其中最讓我吃驚的是有個平常挺能睡的妹子高考完之後陪胖子跑了一個月五點半的晨跑,但胖子好像什麼表示都沒有,聽說之後妹子甩給胖子一句為了給胖子在愛情道路上堅定不移的走下去的勇氣之類的話之後就跟一個追了她多年的男生在一起了,但這個男生並不是她之前告訴胖子她喜歡的那一個。不過胖子似乎沒受什麼影響,只是又自己去跑了一陣,大概撐死一周多,胖子便回歸自己胖子的本性跟晨跑說了farewell。胖子高中寫的東西啊,我覺得有點意味的,道的清胖子剛才的話的,除了一首十四行詩,可能只有這一闕《醜奴兒》:
「昔卿不知春歸處,望穿平蕪。望穿平蕪,卻道東風醉畫圖。
今卿始識春歸處,夢裁流蘇。夢裁流蘇,翠色當時已難書。」
胖子上了大學之後,也並沒有放下多少執念,F給他的東西,他也幾乎時刻擺在宿舍桌前,經常的,胖子會窩在宿舍里發獃出神,不過還好,現在終究不是對著玻璃了,起碼不用擔心出現胖子本來是想不開結果卻因為太胖卡在窗框里出也出不去下也下不來的尷尬場景。但胖子是對著書桌木頭出神,決計是除了偶爾飛來的蠓蟲,看不到什麼會動的東西了。不過說來可能是胖子在窗玻璃邊呆了太久,在某個時刻突然參悟了光合作用,成了一塊木頭,還是長不出蘑菇的那種。這個玩笑我跟胖子開過,結果居然被胖子拿去當了他不去進行體育鍛煉的借口和明明吃得少還是會長胖的理由,也是又好笑又好氣。
較為奇怪的是,胖子一直在出神,但從來沒有主動聯繫過F,沒有送去哪怕一星半點的訊息。可以順帶一提的是,大二開學頭一個月的時候胖子曾以他滿肚子的花言巧語和一個語言誤會作為緣起跟一位菲律賓的國際友人談了一段可能是戀愛的東西,在那年國慶節的時候,也是胖子主動提出來,對這事來了一個了結。這一個月可能只是一個間奏的某一段多出的和聲,對胖子造成的影響,似乎一點也沒有。胖子大二轉了個專業,但感謝宿舍里「呆木」的庇佑,胖子的大二似乎並沒有什麼大的波瀾,直到某一天胖子找到F的微博想關注卻發現早已被拉黑,最後收到一條比較讓人心碎的留言。但是胖子除了不再對木發獃以外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可能也是早就跟木頭沒了什麼二致。
我對胖子的回憶,也是只能到這裡為止,我便也起身了,看到胖子已經離開了窗戶,就在一邊的座位上翹著腿看手機,我就走過去拍了他一下,跟他說了一下我剛才想起來的事情,胖子點頭,我就知道我的前兩個,無疑是猜對了的。然後我問胖子,第三個是誰,怎麼回事,動心的情形又是怎樣,是不是就是像《美國往事》裡面,Jennifer Connelly的那個回眸一笑,胖子抬起眼睛,搖了搖頭,然後說道:
「第三個女生是誰,並不重要。我想同你講的,是動心與喜歡,是兩碼事,之間的我,總是把這些混在一起。剛才我在窗邊,想到了,動心,是一種你生命里渴求而又久違的感覺突然的出現,像是積雲後出現曙暮暉時泄出的第一縷光,像是春天的綠野里出現的第一朵花,除非你有超過太陽的腳程,除非你能一把抓緊時光的尾巴,這種感覺,本就應該在明燦的暉光和氤氳的花海中消失,而我卻一直選擇躲在陰影與寒風裡期待這一感覺的再次降臨,甚至都沒能用好能來感受這種感覺的那一霎那。喜歡的話,可以去爭取,但動心的時刻,是要去感受,可以回憶,但不要沉溺。」
我聽完便緩緩站起身來,走到了窗戶旁,拉開了窗玻璃,冬天的風確實很冷,但我還是感到莫名的愜意,一旁的胖子,也早便不見了。
這個胖子,就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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