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念三部曲之二——靈魂出竅
「沒什麼,夜裡閑來無事,出去逛逛,不到天亮就回來。」靈魂的回答十分簡潔,因為從《人體構成暫行條例》上講,靈魂屬精神意識院的下屬,是副局級,而大腦只是肉體器官委員會第一辦公室的主任,撐破了天算個正處級別,況且,兩廂機構互不從屬,一方擅自的離開自然無需向另一方彙報,更何況還不是頂頭上司。
「你給我回來!」看著靈魂就要飄向窗外,大腦再一次喝住了它,「出去逛逛,外面一片烏漆抹黑,有什麼好逛的?該不會是看著夜深人靜,我們這些器官委員會的傢伙們都休息了,你好找個機會出體叛逃吧?」 「哈哈哈......」靈魂一陣輕笑,顯得一臉的無辜與無解,「出體叛逃?我要是想逃,當初看你漸漸長大的時候我就該逃;看你漸漸被金錢腐蝕的時候我就該逃;看你被美色搞的內核變質的時候我就該逃,幹嘛還要等到現在看你在這兒狐假虎威,沖我發號施令!」看大腦有點蒙了,靈魂才慢悠悠的說,「我不過是這幾十年覺得悶了,想出去走走而已,感受一下真實的自由,難道還要跟您請示嗎?」 「自由?哈哈哈......」,大腦瞬間爆發出一陣狂笑,「自由算個屁,少拿你們精神意識院的那些歪理邪說來糊弄我,什麼都可以講自由,唯獨你靈魂不可以。別以為我不知道,現在你們靈魂借出去逛逛之名離體叛逃的事件經常發生,一個活生生的高級動物一夜醒來就成了植物人。那些有錢的還能供著他們半死不活的過著,沒錢的,器官委員會就被強行解散,我們辛苦搭建的大廈瞬間被拆的七零八落,那些器官被賣到了哪裡誰也不知道,就憑你現在的行為,我完全可以狀告人體學倫理法庭,判你個擅自離體罪,讓你終身監禁,永世不得翻身。」「什麼?」,靈魂有點愣了,「只是離體一小會兒就能有這麼大的後果?」它短暫思考了一會兒,彷彿明白過來一樣,轉而義正嚴詞的對大腦說,「你少騙我了,我附在人體上幾十年,從未有想要離體外逃之嫌疑,也並無與其他靈魂的不良交往記錄,且我的靈魂道德操守評定年年為優等,不信你可以去查。今天晚上,我只是偶爾覺得憋悶,想借身體休息之際外出散步休閑,你卻越俎代庖,對我的行為橫加干涉,還編出什麼靈魂擅自離體的謠言恐嚇我。論隸屬,你我本不同路,論級別,我還大你半級。就憑你現在的行為我也完全可以狀告人體學倫理法庭,判你個干涉自由行動加肆意恐嚇罪,想必到那時候,你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吧!」
「呵呵。」,大腦微笑了一下,「道德記錄?這年頭誰還把道德當真事兒看啊?那不過是走過場而已,怎麼?您老人家還真信了?有沒有外逃嫌疑我們不知道,你也沒有證據,但你今天想出體叛逃,我們這些器官可都是看在眼裡了,到那時候,我們聯名上書倫理法庭,法官究竟會相信誰呢?別忘了,我不是一個在戰鬥,而你卻是。」 靈魂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上去還有些憤怒卻不能發泄出來,正當它準備回到人體內的時候,大腦又叫住了它。 「唉,老兄,也別太沮喪,不就是想出去放鬆放鬆嘛,你看我就沒你這條件,有條件我也早出去啦!這事兒吧,其實說來也容易,你看我現在大小也是個官兒,下面還有很多小兵得讓我操心吶,別看整天這麼忙,到頭來也沒什麼進項,下面的小東西不知道孝敬不說,隔三差五惹災鬧禍的,我還得自己掏腰包......」 「好了!」靈魂的智商也不低,畢竟附在人體上的這幾十年,這點話它還是能聽出點味兒來的,「你想要多少?」「嘿嘿。」,大腦皮笑肉不笑的應著,「其實吧,也沒多少,無非是你離開這段時間的一點點押金而已,包括場地維護費、設備管理費、器官風險基金、損耗折舊費、人體醫療保險、租用期間成本金、離體協議簽署費、違約擔保金、靈魂旅遊保險、消化系統吸收費、神經系統調養費、呼吸系統維持費、泌尿系統運轉費、內分泌系統防紊亂費、骨骼運轉潤滑費、肌肉預防壞死費、角膜捐獻基金、玻璃體清污費、睫毛美容費、鼻骨墊高費、嘴唇增厚費、美手美甲費、抽脂修腳費,還有不孕不育專科門診費......」
「夠了,」靈魂一聲斷喝,顯然這麼多奇怪的費用讓它出離的憤怒,「我可沒有這麼多錢去供應你那些亂七八糟的費!」 「別急啊!」大腦又說道,「您可以去腦白金銀行貸款,腦白金銀行接受各種形式的貸款,系合法經營的直屬人體系統的企事業單位,管理科學,利率合理,嚴格遵守人體系統制定的經濟政策,從營業至今無不良信貸記錄,其優質的服務,良好的口碑在同行企業內讚譽頗佳。我看老兄這個財政情況,不妨先去裡面貸上一筆款子再說,至於利率嘛,我保證是最低的,還款期限......嘿嘿,這個老兄說了算。」 「哦,是嗎?」靈魂一陣冷笑,「你就不怕我去倫理法庭告你利用權利謀私,非法經營信貸,詐騙上司合法財產嗎?」腦白金銀行的背後老大就是大腦,這是個公開的秘密。 「哈哈哈哈.....」大腦笑的一顫一顫的,「倫理法庭的大法官也是腦白金銀行的股東之一,哪有自己給自己定罪判刑的道理,至於詐騙上司合法財產,哈哈,老兄,你手裡不會還捧著十幾年前的那本《人體構成暫行條例》吧!告訴你吧,現在早就用《人體構成委員會憲法》了,裡面規定,我大腦乃器官委員會委員長,屬副部級,至於你靈魂,不過是精神意識院那個擺設機構的直接的副局級下屬罷了,你還要無條件的受我的領導呢。誰是誰的上司,老兄似乎還不是很清楚啊!」望著大腦那志得意滿的囂張表情,靈魂最終還是絕望地附到了人體身上,儘管它很想把大腦揍個稀巴爛,但它也深知,毀了大腦就是毀了這個人體,沒有了依附對象的靈魂最終也不免走上魂飛魄散的道路,至於那些成功離體的靈魂,他們是不是在逃離之前就已經為自己選好了歸宿呢?這個,誰也不知道。反倒是靈魂附體之前聽到大腦的話讓它如墜深淵。
「魂兒啊,這人世間的苦難,你先受著吧,這道義上的譴責,你先挨著吧。反正這世道真正意義上的罪責都是你們在擔著,我們不羞愧,你們也不抱怨,這樣就挺好。別整天追求那看不見摸不著的自由了,看看你,連自己原地降級了都不知道,這幾十年你都在幹些什麼呢?」 附體前的最後一刻,靈魂清楚的看見了那個人臉上露出意思淺淺的微笑,那是一個人在夢裡,卻在歡慶一場現實中的勝利。 2010.12.23寫於Toa Payoh 麥當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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