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殤

我家的狗死了,或許我應該加上終於這個詞。當外婆過來用遺憾又有點焦急的聲音告訴我狗死的了時候我的心裡還是緊了那麼一下子,但過後我就明白,以後的日子終於算是安靜下來了。

人的愛好有時候真的是很奇怪,就在我還沒弄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身邊的高樓一幢幢拔地而起,身邊的人一天天越來越多,當然,人身邊的寵物也一天天越來越多。是有的人天生就喜歡蓋高樓大廈來圓小時候當建築師的夢,還是有的人就想多活兩年撈夠那些本不屬他們的東西,還是人身邊實在是孤獨的可怕,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我身邊的狗越來越多,他們的叫聲越發的明顯,他們的昵稱也讓我搞不懂那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物種。主人們也是知道愛,彷彿他們忘記了他們愛的不是人。

我在媽媽下班回家的時候告訴了她這一噩耗,並不是我有意隱瞞,而是這種事情實在是沒有必要遮掩。一個一開家門就撲上來的小寵沒有了,換做我這個天生厭惡他的人都會奇怪。直說以後她的臉上沒有了任何神采,獃獃的坐在床邊一臉的悲戚。她想問我狗是怎麼死的,我讓她去問我的外婆,畢竟整個過程我不在現場,然後我又告訴她我的舅舅剛剛因為這事訓斥了外婆,叫她先別過去了。於是她就被這些奇怪的問題生生憋了回去,至今為止也不知道事情真正的前因後果。這個總是頤指氣使的女人終於在自己身體最最虛弱的年紀喪失自己心愛的寵物,寫到這兒的話,我忽然覺得用「親人」這個詞語更加的合適。假作真時真亦假,現在誰能分清愛的對象是什麼呢?只要他們聽話,逗我們開心就行。我不會流下一滴眼淚,就連最初的心痛我都在懷疑那是不是真的。

沒錯,我不喜歡狗,因為他們經常叫,氣瘋了還會咬人。有個詞語狗仗人勢我覺得這是對狗性最好的詮釋。沒有自我,沒有靈魂或許就是狗身上最大的缺點吧!很多文學作品都在極盡美化狗所謂的忠誠,那隻能說狗服侍的主人形象足夠的高大全,不管是美麗還是悲壯,都是人們一廂情願的意淫,狗代替不了人,同樣,人也不能代替狗。臣服的關係永遠存在在我們身邊每個人的腦海中,只要任何的自我解放都會換來道義上的責罵,對立與敵視永遠存在在我們的心中,第三道路虛無縹緲,如若存在必是和平演變的前兆。你不信嗎?「狗是忠臣,貓是奸臣」。這話肯定有很多人經常掛在嘴邊,當然,我也不能免俗。

終究有人是開心的,這個人是我的爸爸,家裡面最最虛偽的人,高舉道德寶劍四處斬妖除魔,但自己實際上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他對狗的厭惡會讓人覺得他比狗都招人討厭,但他在家依舊活的四平八穩,因為他的穩當到了可怕的封建,因為他狡詐了恐怖的世故,主動權在他的手上,我永遠沒有獲取平等的可能,更妄談翻身了。他時不常的來一點可憐無辜,目的是襯托出他的偉大與隱忍,所謂的父愛我真的是沒有真正的體會過,不管是別人說還是自己說我總隱隱覺得這種愛的義務或者說是愛的責任不是無價的,反而通過一步步的反襯讓我自己陷於不仁不義的境界。當我明白這一招招是讓我徹底在他的道德淫威下就範的時候,我已經沒有了任何招架之功,可以說我之後的表現都是不懂事的,不存在任何商量和理解的餘地。從這個角度上看,人有的時候還真的不如狗,更何況這個還是個整天下陰腳,內心陰暗堪比馬特拉齊的人。至少我看見每天都會重重的踢上狗一腳,原因是狗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狂吠從而影響了我們的正常生活,作為懲罰,他的身上結結實實挨上一腳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新鮮的是這一腳往往會非常的隱蔽,嚴重了為了這一腳開一小時的家庭議會也有可能。應不應該踢、什麼時候踢都會是我們這個會議討論的話題,當然方式可能不會文明,比早期的台灣議會動不動就藍綠大戰還要殘酷。咒罵的詞語以涉及人性和衛生安全居多,最終的結果是彼此誰都說不服誰,可表面上媽媽總是最後的贏家,因為這個屋子裡面她的主導地位勢不可動搖的。房產證,工資,勞動產值,不管是從無產階級還是從資產階級這兩個角度上定義,她所佔據的地位都是壓倒性的,關鍵的是,她還具有這個國家在家庭戰爭中的秘密武器——道德,具體的說是傳統道德。所以每次關於狗的爭吵總是以悶悶不樂結束。寫到這兒,我只能感嘆寵物的神奇,如果甄嬛傳以一隻狗為體裁,那我想不管是明爭暗鬥還是愛心守護,兩個主題都應該掙得不小的收視率。當然這一切的臆想都隨著狗的死去徹底消失了。現在的爸爸除了每天在心裡一遍遍的竊笑,就是喝酒後千方百計的在我媽媽面前懷念那隻狗,直到我媽媽堵上耳朵受不了這樣重複的語言刺激才為止。當然我爸爸平日里喜歡拿白酒灌狗,閑著沒事幹就踢一腳過去的良好習慣也隨之消失了。

狗沒了,人隨之也憔悴下來了,每天的例行活動一下子減少了許多。為了照顧老年人脆弱的心靈,媽媽選擇了沉默不語,但是心中的憤怒沒有隨之減少,只要爸爸一含沙射影般的點撥一下子,在堵住耳朵大叫大鬧後就開始無止境的咒罵。我難聽的咒罵經驗就是我從媽媽這邊遺傳過來這話再一次的得到了印證。我選擇了粗暴制止,因為我無法忍受那個分不清自己真實身份的女人的哭訴,那明顯不是哭訴,像是泄憤一般的咒罵實在是讓我忍受不得。人渣再怎麼渣,他畢竟是人,為了一個明顯就不是人的東西哭的就差戴上孝帽子打著幡出著殯,我只能說這種認知上的偏差已經超出了正常人的範疇,偏差不好糾正,任何時候都是那麼的令人恐懼,無人理解這種感情上的借代到底誰是最後的勝家,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有一種狀態就是非人非仙非獸,而失去了自己寵物的主人大致就是這個樣子,談不上可恥,那也就談不上可愛。

媽媽自然是不會把家中的霸權地位拱手讓出來的,她在聲嘶力竭的吼叫著,語氣中帶有的不僅僅是焦躁,還有一絲心虛和絕望。房產證上的名字是她的,她自然有權力支配這個家庭的所有資源而不用承擔任何負面的後果。當我對「話語權」這個詞還保持著初戀一般的懵懂時,是媽媽無賴一般的表現讓我徹底明白了權力的滋味是多麼的甜美。只因這些,那隻狗才能在家中有著超越爸爸和我的地位,雖然他並沒有坐在桌邊吃過一餐美味,但是從飯店裡面帶來的下腳料和特意準備好的骨頭也足可以證明他在家的地位是多麼的牢固,只因為他從來不會對媽媽發出的指令做任何的反駁,唯一表達自己意願的途徑就是嘴裡面發出的「嗚嗚」聲,當然這得來源於媽媽把他折騰煩了以後。也許我剛剛把媽媽形容成「無賴」有點不太道德,但是動不動就用自傷式的辱罵和自殘一般的威脅換來或屬於自己或不屬於自己的利益,剛剛那個詞語還顯得過於文明了呢,想想家庭就被這樣的人所把持,我的明天剎那間就榮光盡失。可不知怎的,明知道吵架的結果是輸,我還是會飛蛾撲火那麼一下子,你可以理解我的心裡還保持著一些對下三濫感情的鄙視,不願意同流合污的我選擇了一場沒有懸念的戰爭,除了被無名邪火附體的媽媽臭罵一頓以外,就是爸爸狐假虎威的幫腔。再到後來,家裡面就安靜了,徹底的安靜了,只有死了人才會有的安靜,終究會讓人覺得不習慣,但是也不能掩蓋狗死亡的事實。沒人知道狗是怎麼死的,就連去給狗收屍的外婆和舅舅也是聽別人的轉述,辱罵固然能泄憤,但掩蓋不了背後的骯髒。如果那個開車的人是媽媽,軋死狗的人也是媽媽的話,當她看到這隻有名但是無主的狗孤零零的死在馬路上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也是逃逸而並非等來千千萬萬個狗的主人要賠償。可寵物是自己的好,死亡卻是別人的好,錢是所有人心中永遠的痛,不管怎麼看都是讓人覺得理虧的。選擇一種更沒有責任的處理方式會讓人更加放心,不管那人是不是真的有愛心,是不是真的有寵物,在沒有設防的道德攻擊面前一切都會變的脆弱不堪,所以保護自己才是所有行為的終極目的。別相信任何意義上的情義,在極其現代的社會裡面這都是虛假的。當然,一換位思考媽媽在軋死狗後的驚慌失措和孤立無援,剛剛被罵的心情也就稍微好一點了。嘿嘿,自私是每個人都難過的一關,更何況這個本來就不高尚的俗人。

在我的潛意識裡面,一點點小小的響動都會讓我覺得那隻狗會不會隱藏在某個角落和我們玩惡作劇,等下就會迫不及待的出現在我的面前聞我的腳,可當我明白過來的時候,眼前依然空空如也,確切的說,我還不能從它離開我的現實中徹底走出來,多多少少我的思緒也沾上了點想念的習氣,雖然我知道我不喜歡那個狗,但是當失去的時候我才知道真正的失去,早上起來它不再去我外婆的床邊喚她起床,我外婆卻留下了早上出去溜一圈的習慣,已經有好幾個早上一走就是兩個小時的經歷了;任何聲音的出現再也聽不到它報警一般的狂吠;吃飯的時候它也不會蹲在腳邊蹭著褲腿要吃的了。家中恢復了一種難得的正常。這些天,外婆在默默收拾著狗留下的一切,從窩到飯盆,眼看著它在這個家的一切都會隨著那個小墳墓慢慢被填平,慢慢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中。我一再給自己強調,寵物就是寵物,它死了就是死了,沒有任何的哀悼和紀念,沒有眼淚,沒有悲傷,生活依然是正常的前進,快過年了,就算是為了粉飾太平也不要再提了。好在家人們還算是大體支持過年這個祥和氛圍,沒有太多人說到這隻狗的是是非非。只是不知怎的,我總會把任何的外界刺激轉移到這隻狗上,比如那天在回家的公交車上我聽到一個老太太的哭,那種帶有明顯舊社會老人家哭泣色彩的感覺彷彿是一種藝術的傳承,傳承的背後給我的就是一種永恆的虛偽,我無法理解那種眼淚對緩解悲傷究竟有什麼用處,除了是一種愛的折射以外,我能得到的消息就只剩下虛偽了。但似乎每個人都願意享受這種虛偽一樣,有人將虛偽奉為神明,那自然有人就會去朝拜。老人家的哭泣依然在繼續,雖然我不明白這個中的原因,但是我知道事實遠沒有那麼糟糕,這齣戲又不知道是演給哪些人看的,只是在這場綵排中,我們都被逼做了觀眾。可是從我的角度來說,我倒希望是這個老人家的狗死了,似乎只有這樣我那顆本來就不怎麼純凈的心靈才能得到一點點撫慰,總會有生物會活在人的下面的,總會有。

除夕那天,正當我們準備年夜飯的時候,舅舅用背包帶著一隻狗來了。一放下背包,狗就從包裡面跑了出來,沖著每個人的身上撲,雖然個子小,但是那股熱情還是讓人覺得又愛又恨,它在這個屋子裡肆意的撒著歡,趁兩個狗盆還沒有收起來的時候把它們用舌頭刷了一遍又一遍,只要發現人看它它馬上就跑去站起來示好,只要有人摸它的頭它就會咬那個人的手,要是沒有人理它它就在屋裡面瘋了一樣的亂跑亂竄。它一圈圈的跑讓家裡很多人開懷大笑,一次次的歡笑中,我不知是不是應該提醒之前有一隻很聽話,很忠誠的狗曾經在這個屋子裡面存在過幾年,我也不敢確定他們是不是真的想把悲傷藏在心裡,只能膚淺的跟隨著家人一起開心,彷彿剛剛那些日子裡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而那隻狗依然自由自在的享受著快樂,全然不知道這間屋子的寵物剛剛離開這個世界,家人們在談論著關於它自己的一切,神情淡然自若,而它,似乎就真的是下一個受寵的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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