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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宗教(1)

我記得在十六歲到二十歲這個世界觀認知的階段,看小說,我特喜歡那種,皇城有鳥,十年不鳴,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橋段。所以我對古龍小說那種一出來就是天下第一高手的文風情感上不怎麼接受,我更偏愛金老爺子在《倚天屠龍記》中,張無忌這個不知道從哪個石頭裡頭蹦出來的野疙瘩蛋子,把幾大門派都踩一通,震驚了所有人。

這種觀念讓我一直在人群間可以隱藏自己的「才華」,這話寫到這自己都吐了,因為我根本就沒什麼才華可言。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我在小夥伴們面前固然時而歡脫,經常沉默,可大多數時候我顯得是個老實人,小夥伴們高談闊論的時候,我有想法也是乾瞪眼,屁都不放上一個。這種行為,讓我原本沉默不善交際的我,收穫了不少的朋友,我想可能是因為許多人比喜歡身旁的人比自己優秀。這讓我回想起來很是慶幸,畢竟我那麼孤僻的人,交到朋友真是不容易阿。

但是我的內心呢?

小時候我媽是個基督教徒,到如今也是。我媽是一個很喜歡佈道的人,愛勸人信奉上帝。那時候老媽剛將信仰教給上帝沒有多久,她自認為說服周邊的人,她那點佈道知識欠缺了一點說服力,所以就把注意打到我身上。我記得那時我上五年級吧,是寒假,總之記憶中天氣很冷。我媽叫我去參加生命會,(生命會的意思,就是得到生命,進入天堂的人,統稱得救)。這種小型聚會,在我媽的信封的教中,最容易得救了,總之我是去了,我之所以去,是因為我的報酬是五十元錢。

生命會持續了一個星期左右,這次生命會讓我體會了比上學更煎熬的事情是什麼。在那裡,我們擠在一個不大的房子裡頭,有十幾個人,大的十七八,二十歲,小的大多數跟我差不多。我們每天早晨起來,先禱告,就跪在地上(底下墊著床單被褥什麼的)。禱告完後唱詩歌,坐著,也是地上,盤著腿。完了之後吃飯,吃飯之後講經,禱告,唱詩歌……無限循環,除去中晚兩頓飯,一直到晚上九點。

有些人可能對唱詩歌和聽經比較理解,對於禱告卻很陌生,就算是見過基督徒禱告,也是在電影當中。禱告的內容也可能是教徒向天父祈求什麼。我記得周星馳有一部電影,其中一個修女就像天父祈禱「我要一個男人」,然後周星馳就從樓上掉下來,正掉在修女的懷裡,修女在感謝上帝……

很鬼扯,無厘頭嘛,人家美國電影還老拿總統開玩笑呢,也沒見奧巴馬怎麼樣,上帝因該比一個美國總統寬容一點。可電影中這一幕場境,固然是出於無厘頭搞笑設計,可有一部分基督徒或者信奉宗教的人就是如此。信仰的目地就事汲取,如許多佛教徒般行善積德換今生或者來世的福氣,為自己的物質世界找一個心靈的託付。

我的那個小型生命聚會看上去似乎有那麼點不正規,但是禱告卻從來不是汲取。我印象深刻的是,生命會第一天,講經的使女告訴我們,禱告的主題只有懺悔。懺悔自己的所犯下的罪惡,這罪可能是一種認知,一個今天的壞念頭,總之關於教義中定義為惡的一切一切。

能來在這種生命會上講經的,都是得救的,他們對於得救標準的定義,就是在禱告當中看聖靈是否與你同在,上帝是否感動到了你。說白了點看你是否在哭。好吧,就是在哭,如果你在禱告中次次都哭了,你就得救了。

我記得在這七天當中我只哭過一次,那是回家之前的第二天夜裡。

……

至於我為什麼哭了,說起來就比較滑稽了,完全是受氣氛感染想家想哭了。但是在那次生命會上,可以肯定的是,在禱告這個儀式上,我確實是哭了。七天的生命會結束之後,會有一個簡單的一對一的訪談,有修女會大概的向你詢問問你是否得救了嗎。

我們知道小時候我們在學校的世界,有一個評判我們好壞的標準,這個標準大家都知道了,就是成績。誰都想得到好成績,並且為了成績去努力,假如說有一個機會讓你去不需要去做試卷,只靠口頭的來測定一個人的學習水準,我想中國就沒有優等生和劣等生的差別了。在自己口中大家都是挺好的,除了優點之外。

阿,缺點呢?

可在這個生命會儀式上,沒有用試卷測試你這個制度的。修女只會問你學到了什麼?於是我說,學到了很多東西,例如說謙虛,上進,不崇拜偶像,不淫邪等。這些東西其實學校都有教過,道理本身就沒有道理可講,小時候天真無邪,說得自然,理所當然認為自己在這裡學到的。

一些零散的問題之後。最後一個問題,則是你是否得救了嗎?

我特崇拜張無忌那種只能在小說中泡到美女的老好人,你所崇拜的人會塑造你的性格,所以張無忌憨傻的形象跟我小時候老像了,我認為自己表現特酷,特厚黑。這裡我要說了,從小開始我學習成績是真不好,一直是班級倒數的,就因為如此,在我眼裡,得救如同好成績一樣,真的是一個神聖的、值得敬畏、努力之後才能收穫的東西。可就如前面所說,如果你用口頭來表明自己的學習成績,那麼你自己口中的自己一定是最好的。可對我這種喜歡張無忌的人來說,對於這個問題,我保持了心中的那一絲敬畏。於是便沒有明確地說自己已經得救了,而是告訴修女說,我被聖靈感動的哭過。我想,哭是評判得救的標準,我這麼告訴修女,我想自己一定是得救了。

生命會結束的第二天早晨,修女說這裡的許多人得救了,除了我和一個一直吵著回家的小屁孩。後來我知道,當問你是否得救的時候,你回道,得救了就是得救了,如果沒有,那就是沒有,而大多數人都會回答得救了,我含糊其辭,厚黑過度了,所以就沒得救。至於為什麼一個生命會有那麼多人得救,後來我才尋思明白,畢竟你得救了對上帝有好處,對修女也有好處,對自己也有好處。所以你無論得救沒得救,都得是得救的好。

對上帝的好處,我想是多了個信徒;對修女的好處,其實說穿了舉,辦生命會是否成功,也有評判標準的。你說生命會參加二十多個人,就兩三個人得救的,怪誰好呢?埋怨上帝,說上帝沒感動這個聚會地?明顯不現實。埋怨修女?那麼只能是說她講道講得不夠好,代禱的不夠好,這就比上帝更無法讓人接受了。畢竟上帝不會因為你講不好經直接拿唾沫噴你,你身邊的人卻會。至於對自己的好處,更簡單了,你都得救了,自然沒必要參加下次煎熬的生命會了。(我不得已參加了第二次生命會,是個夏天,收穫一身上下的痱子。)

得知我沒得救的時候,我的心情比失落更多的情緒則是害臊。拿了班級裡頭倒數的,大家因該都很害臊。至於其它方面我並不難過,五十塊錢已經到手了嘛,那個寒假我過得很舒服。

我現在回想當初的經歷,我認為自己是懷有敬畏的。如果真有得救,上帝真的存在,我覺得自己沒得救的原因,可能是因為那五十元錢。不過除了那五十元錢之外,我最大的價值……則是,我回家後的第一天,對我母親說,「不要穿金帶銀,上帝會不喜歡的。」於是,從今往後我媽媽在也沒戴過任何首飾。而離譜的是,我從不曾記得自己對我母親說過這麼一句話。

不戴首飾,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殘忍的,如果能回到過去,我鐵定要扇自己嘴巴子。另一方面肯定是有好處的。咱家都是農村出來的人,而農村對於首飾的品位實在是真有點黃,還有點銀……我們一大家都是沒啥氣質的人,母親戴上金銀,我絕對不會有任何看法,但是許多外人卻能看到另一層面的諷刺。

……

以上,就是我對於宗教的看法嗎?其實當然不是,我活到這個歲數,基督教的文化遠遠不及佛教文化對我影響來得多。佛教文化不僅影響了我的思想和行為,更影響了我的靈魂。佛教信仰似乎與我母親的信仰背馳而行,甚至有可能是衝突的。但是你了解我,你就會知道更衝突的是我本身。

在我的靈魂深處我可能是個深深的佛教徒,但是在信仰上,我卻更願意將信仰教給上帝。這願意,也僅限與對比的願意上了而已。

為什麼?因為有時候我覺得信佛真是一件很時尚的事情。

事情一旦變得時尚,就俗了。

尤其當信仰變成一件年輕人覺得風尚,中年人值得信仰,老年人值得託付,宗教這種東西,就更耐人尋味了。

佛,普度眾生,老少皆宜,這是一件無可否認的事情,可我認為,佛一變得真讓人覺得老少皆宜,就變得不妥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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