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讀金庸，聊聊男人與女人
七年前讀了孫曉的《英雄志》，便很長時間沒碰過武俠小說。
讀書的條件改善了，口味卻更挑剔了。上高中時，我捧著《非洲文學史》也能看半宿，現在讀很多「名著」「專家推薦」只覺得味同嚼蠟，便又將金庸的十五部作品翻了一遍，誘發了許多感慨。
有人說金庸的小說是成人的童話，我覺得不準確。窮小子奇遇連連，獲得神功，揚名立萬，贏得美女青睞甚至以身相許。這只是男人的童話。
在這種理想主義色彩下，金庸的小說善惡是非很分明，敵我關係很明確。這其實很不合理。真正的江湖如今日的社會，有時候，人物利益糾葛交錯，善惡界限十分模糊，敵我關係不斷變化。畢竟，人性是極其複雜的。所以現在看來，金庸塑造的世界比較假。尤其是那些男主角，多數消極被動，缺乏進取精神，偏偏功成名就、美人傾心，讓人直呼天道不公。
為了彌補男主角的缺陷，金庸筆下的女主角往往比較精明，如黃蓉之於郭靖，趙敏之於張無忌。
然而，這些女主角多數缺少獨立人格，不管自身多麼優秀，都有嚴重的依賴症，最終成為男人的附庸。任盈盈、趙敏、黃蓉、小龍女等，一旦愛上男主角，便以夫為天，呆傻氣十足。
那些與男主角擦肩而過的女性，則一個個下場悲慘，落得和男主角的情敵一個下場。
《飛狐外傳》的女主角程靈素一直在單方面地、無怨無悔地付出，一直到死。
程靈素是金庸小說中眾多女主角的特例，書中描寫的她的容貌並不美。這樣寫，難道是為了減少讀者或作者的遺憾？就如很多男人分手之後，往往安慰自己：「她並不美，而且一點也不好。」
書中另一個女主角是袁紫衣。她雖然和胡斐一樣是孤兒出身，但是師長的江湖地位特別高，所有帶著傲氣。偏偏她的傲氣不如黃蓉可愛，於是頗令許多讀者不喜。她最終沒有與胡斐走到一起算不上悲劇。兩個性格不合、價值觀衝突的人是很難長久的。
金庸為了省事，直接將袁紫衣的身份寫成尼姑，促成兩人分手，有些令人無語。
《雪山飛狐》的結局是個典型的二難無解困境。金庸就此擱筆。
很多時候，我們缺乏直面人生困境的勇氣。
突然想到路遙在《平凡的世界》里把田曉霞寫死，那可能是另外一種無奈。
《連城訣》的文字從頭到尾都十分蒼涼，男主角狄雲一路被虐，歷盡苦難練成神功，最後壞人自相殘殺，狄雲避世歸隱。
這本書若是讓壞人笑到最後，藝術價值可能更高。當然，作者必然會挨罵。
《天龍八部》的三個男主角中，人氣最高的一直是蕭峰。虛竹和段譽的經歷太YY。有此二人襯托，更顯出蕭峰的非凡。
據說在最新版中，王語嫣成了丁春秋的外孫女，貪求長生不老，最後終生陪伴於瘋癲了的政治狂人慕容復身邊。
又據說王語嫣是金庸早年苦戀的女神的化身。如此醜化女神，難道是做不成愛人便做仇人的因愛生恨？
若真是這樣，文人的筆太可怕。
《射鵰英雄傳》是我高中時期最喜歡的一部武俠小說。小說結尾成吉思汗對英雄的追問曾讓我好幾個晚上沒睡著覺。
現在看來，這部作品就中規中矩了，人物過於臉譜化。
不由想到了小時候的兒歌：「傻郭靖，娶黃蓉，嘻嘻哈哈的老頑童……」
還有一首比較惡俗的：「今天的天氣特別好，郭靖來到桃花島，看到黃蓉在洗澡，沒脫褲子就往裡跑……」
《白馬嘯西風》給我的感覺像是言情小說，而且虐主。
這篇小說由瓊瑤阿姨來寫比較好。
《鹿鼎記》是金庸的封筆之作，第一次看覺得男主角武功不高，不喜歡看，後來覺得亦莊亦諧，蠻有味道。
這部小說是典型的爽文，屬於種馬小說，對時下的網路文學影響甚大。
《笑傲江湖》因其隱喻性，一度被當作政治小說來讀。
白富美任盈盈瘋狂倒追毫不起眼的令狐沖，若放在今天，可能就變成任盈盈喜歡東方姑娘，令狐沖與林平之惺惺相惜了。
這是金庸小說中構架最好的一部。《天龍八部》本來不錯，可惜有些內容被倪匡寫得太玄乎了。
作為金庸的第一部小說，《書劍恩仇錄》中的陳家洛無疑是最沒有人氣的男主角。劉禹錫有詩云：「花紅易衰似郎意，水流無限似儂愁。」自一開始，紅花會選擇的就是一條不歸路，悲劇是必然的。
陳家洛將香香公主拱手送給乾隆，和歷史上的某些鏡頭何其相似。可笑男人要女人去做犧牲的時候，總是打著大業、大義的名頭。
《神鵰俠侶》是金庸的實驗性作品。失貞的玉女，殘疾的大俠。
在此基礎上，金庸嘗試去塑造一段最純美的愛情，不帶一絲煙火氣。美則美矣，可太不現實。
也許，這樣的愛情只能出現在武俠小說中。
《俠客行》的男主角石破天是個傻子，傻人有傻福，最後運氣爆棚。
這本書是金庸受佛學影響的一部教化之作。武學和愛情都不是小說的重點。
全書的描寫浮光掠影，點到即止，是金庸作品中被低估的一部。
《倚天屠龍記》的打鬥描寫很精彩，女主角趙敏和周芷若的刻畫也精彩。
男主角張無忌自始至終都在隨波追流。趙敏為什麼會看上他？我一直有這個疑問。最終只能歸結為主角光環。
《碧血劍》中袁承志塑造得很單薄，真正的主角是兩個未出場的男人：袁崇煥和金蛇郎君。
全書呼聲最高的是金蛇郎君。這個人邪氣逼人，也人氣逼人。有些人信奉「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金蛇郎君告訴男人應該怎麼壞才算壞。
中國作家最講究文以載道，哪怕是小說家，看似在冷眼旁觀講故事，實則還是想將自己的好惡傳遞給讀者。金庸曾寫過《袁崇煥評傳》，他努力將袁崇煥塑造為一名大業未競的大英雄。作為粉絲，偶像的剛愎自用也往往被塑造為剛毅果敢。
《鴛鴦刀》就像一段相聲，告訴大家仁者無敵。
在這四個字被用得爛大街的今天。這個故事的吸引力也越來越小。
短短的篇幅內，金庸塑造了多個生動的人物，筆力可見一斑。
《越女劍》中的女主角牧羊女愛著只愛西施的范蠡。
她在刺殺西施時驚艷於西施的美麗。
她自知比不上，隨即身退。
明知求不得便慨然放手。
如今，像阿青這樣的人實在太少了。
2013.6.16寫，2017年7月24日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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